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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电视单元剧《假黎婆》及原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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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18 15:4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电视音乐《假黎婆》(林生祥)


<假黎婆>為鍾理和的短篇小說之一
說的是他奶奶的故事
故事中的主角阿和就是鍾理和自己
客家電視於2005年年底改編此篇小說為電視劇
全劇一共三集
有別於以往的戲劇節目



短篇小說  作者:鍾理和


【假黎婆】


有一天,慣例在每年春分往下莊的大哥回來時告訴我說,他在下莊碰見奶奶的兄弟,說是這位兄弟心中著實惦念我們,不久想來這裡看看。這消息令我興奮,同時也帶給我一份莫可名狀的愴惘,和一份懷舊之情。


  我這位奶奶並不是生我們父親的嫡親奶奶,而是我祖父的繼室,我們那位嫡親奶奶死得很早,她沒有在我們任何人之間留下一點印象,所以我們一提起「奶奶」時,便總指著這位不是嫡親的奶奶。事實,我們這位奶奶不僅在地位上和名份上,就是在感情上,也真正取代了我們那位不曾見過面的奶奶,我們稱呼她「奶奶」,她是受之無愧的。她用她的人種的方式疼愛我們、照料我們、特別是對我;她對我的偏愛,時常引起別人的嫉羨。


她是「假黎」——山地人,我說用她的人種的方式,並不意味她愛我們有什麼缺陷或不曾盡職,只是說我們有時不能按所有奶奶們那樣要求她講民族性的故事和童謠;她不能給我們講說「牛郎織女」的故事,也不會教我們唸「月光光,好種薑」,但她卻能夠用別的東西來補償,而這別種東西是那樣的優美而珍貴,尋常不會得到的。


  據我所知,她從來不對我們孩子們說謊,她很少生過氣,她的心境始終保持平衡,她的臉孔平靜、清明、恬適,看上去彷彿永遠在笑,那是一種藏而不見的很深的笑,這表情給人一種安祥寧靜之感。我只看到有一次她失去這種心境的平和。那是當人們收割大冬稻子的時候,清早她到田裡去搥穀,忽然人們發現她在稻田上跳來跳去,一邊大聲驚叫,兩手在空中亂揮亂舞,彷彿著了魔,後來竟放聲哭將起來。大家走前去。原來地面上滿是蚯蚓在爬,多到每一腳都可以踩上七八條。她生平最怕的是蚯蚓。我大姑姑笑得蹲下身子,但畢竟把她馱在背上揹回家去。


  她的個子很小,尖下巴,瘦瘦的,有些黑,時常把頭髮編成辮子在頭四周纏成所謂「番婆頭」;手腕和手背刺得很好看的「花」(紋身)。我所以知道她是「假黎」,是在我較大一點的時候,雖然如此,這發現對我並不具任何意義。把她放在這上面來看她、想她、評量她,不論在知識上或感情上,我都無法接受的,那會弄混了我的頭腦。我僅知道她是纏著番婆頭,手上有刺花的奶奶,如此而已。我只能由這上面來認識她、親近她、記憶她!





  我不知道我幾時而且又是怎樣跟上了奶奶,我很想知道這事,所以時常求奶奶講給我聽,碰著她高興時,她會帶著笑容一本正經的答應我的請求。那是這樣的:據說有一天大清早她要去河裡洗衣服時,她看見一個福佬婆把個孩子扔在竹頭下,她待福佬婆去遠了就走前去把孩子抱起來,裝進洗衣服的籃子裡帶回家去,這便是現在的我。


  後來,我長大了,我知道每一個做母親的都要對自己的寶寶們解釋她怎樣的撿起他們來,不過在她們的敘述中,那個扔孩子的女人都是「假黎婆」,而我奶奶則把她換上了「福佬婆」(閩南女人)。


  不同的只有這一點。


  據我後來所聽及推測,似乎是在我有了弟弟那年,開始跟上奶奶,那時我媽媽懷裡有了更小的弟弟,不能照顧我了。不過又說那時我還要吃奶,那麼怎麼辦呢?於是便由我奶奶用「煉乳」餵我。那時候民間還不曉得用保暖的開水壺,沖煉乳自然得一次一次生爐子燒開水,所以在當初那兩年間,我奶奶是很夠瞧的了,這麻煩一直繼續到我四歲斷了奶為止。


  最早這一段事情我所知甚少,我的敘述應由我最初的記憶開始,不過這也不很清楚了。我只記得屋裡很黑,我耐心地躺在床上假裝睡著,我媽用著鼻音很重的聲音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一邊用手拍著我弟弟。她哼著哼著,沒有聲音了,屋裡靜得只有均勻安寧的鼻息聲。就在這時候我輕輕溜下眠床,躡手躡腳摸黑打開門溜進奶奶屋裡。奶奶顯然嚇了一跳,但她沒有責備我。我告訴她我媽屋裡尿味很重,我睡不好。奶奶嘆了一口氣,便讓我和往常一樣在她旁邊睡。


  不一會,我媽找過來。


  「我知道他準溜回妳屋裡來了,除開妳這裡,他什麼地方都睡不安穩。」我聽見媽和奶奶這樣說,然後叫我的名字:「阿和,阿和。」


  我不應,不動。


  「大概睡著了。」這是奶奶的聲音。


  「我怕他在裝蒜呢,哪有睡得這樣快的!」媽又說,然後又再叫我,並搖著我的身子:「阿和,阿和。」


  我仍然不應,也不動。


  「算了!」奶奶說,「就由他在這裡睡吧。」


  「你身體不好呢,哪受得起他吵鬧!」媽歉疚地說。


  這時我覺得不能不說話了,於是便說:「我不吵奶奶。」


  我聽見媽和奶奶都笑了,再一會,我媽就走了。


  我就這樣跟上了我奶奶,一直到成年在外面流浪為止;在我的生命史上,她是我最親近最依戀的人,其次才輪到我的父母兄弟。我對她的愛幾乎是獨佔的,即使她自己親生的兩個姑姑都沒有我分得多。





   但直到這時為止,我還不知道我奶奶是「假黎婆」。


  有一天,媽和街坊的女人聊天,忽然有一句話吹進我的耳朵。這是媽說的:「假黎是不知年紀的,他們只知道芒果開花又過了一年了。」這句話特別引起我注意,因為我覺得它好像是說我奶奶,但我也不知道是否一定這樣,所以當我看見奶奶時便問她是不是假黎。


  「不是吧?」我半信半疑地問。


  「你怎麼覺得不是呢!」奶奶笑瞇瞇地說,眉宇之間閃著慈愛的溫馨、柔軟的光輝。她把右手伸給我看,說道:「你看你媽有這樣的刺花嗎?」


  這刺花我是早就知道的,卻不知道它另有意義,這意義到此時才算明白。雖然如此,我仍分不出奶奶是不是假黎。我看看她的臉孔,又看看她身上穿的長衫。她的臉是笑著的;她的長衫是我自有知覺以來就看見她穿在身上的。我覺得我有些迷糊了。


  「你知道奶奶是假黎。」奶奶攀著我的下頷讓我看她的臉,「還喜歡奶奶嗎?」


  顯然,奶奶自身並不曾對此事煩心,這對我們二人來說都是好的。


  我撲進奶奶懷中,說:「我喜歡奶奶。」


  「對嘍!」奶奶摸著我的頭,「這才是奶奶的小狗古呢!」


  「小狗古」是奶奶給我取的綽號。


  奶奶的娘家,我知道有兩個哥哥,一個已死了,留下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弟弟。這個弟弟少時曾在我家飼牛數年,因而說得一口好客家話;而且他的臉孔誠實和氣,缺少山地人那份剽悍勇猛之象,所以倘不是他腰間繫支「孤拔」,頭上纏著頭布,我是不會知道他是假黎的。我和他混得特別熟,特別好。


  當他們來看奶奶時,我發覺奶奶對他們好像很不放心,處處小心關照;吃飯時不讓他們喝太多的酒,不讓他們隨便亂走,晚上便在自己屋裡地面上舖上草蓆讓他們在那上面睡。顯然可以看出奶奶處理這些的苦心和焦躁;她要設法把它處理得無過無不及,不亢又不卑,才算稱心合意,有一次他們要走時家裡給了他們一包鹽和一斗米。奶奶讓他們帶走那包鹽,卻把那斗米留下來。過後我有機會問到這件事時,奶奶帶著苦惱的表情看了我好大一刻,似乎不高興我提出這個問題,然後我問當我舅舅來時我媽給不給他們東西?


  「雖然他們是假黎,」奶奶以更少淒楚更多悲憤的口氣說,「可不是要飯的呢!」


  又有一次,她弟弟夫婦倆和她姪子來看她,恰好那天是過節的日子,大概是端午節吧?那晚上家人沒有遵照奶奶的吩咐,讓他們盡量喝酒,結果年輕姪子喝得酩酊大醉,不肯老實坐著,到處亂闖,嘴裡嚕囌,又不知怎麼砸了個碗。他叔叔兩手捉住他,把他硬拖進奶奶房裡。


  我奶奶氣得流淚,也不說話,拿起一隻網袋——我想是她姪子的——扔在年輕人的面前,一面連連低低但清清楚楚地嚷著說:「黑馬驢!黑馬驢!」


  「嬸兒,嬸兒,」我媽跟進屋裡來苦苦勸解:「是我們給他喝的;過節啦,多喝點沒有什麼關係!天黑啦,明天再讓他走吧!」


  經過一番勸解,奶奶總算不再說什麼了,但仍靜靜地流淚。


  第二天我醒來時,發覺年輕人不見了。趁著奶奶不在房裡時,我悄悄地問那位弟弟他到哪裡去了?


  「走啦。」他低低地說,彷彿這屋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睡著,他怕驚醒它。


  「幾時?」我又問。


  「昨晚上。」


  我不禁吃了一驚。不過我的吃驚與其說是為了年輕人倒不如說是為了奶奶,我從未看過她生這樣大的氣,但就在此時他輕輕地碰了我一下臂肘——我聽見奶奶的腳步聲走來了。


  「不要提他。」這位弟弟搖搖頭更低地說。





  有一次,我大概是中暑,有三天三夜神智昏迷不清,大家都認為我完了,要把我移到地下,但奶奶不肯,她堅持我會好,據說她好像很有把握。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奇怪,我奶奶在這上面有時有極正確、極可貴的判斷,好像她看得清生死的分際。我想這是不是和她那人種的生活經驗有關呢?


  果然,在她日夜盡心看護之下,我在第四天下午終於復甦過來了。後來她告訴我,她的弟弟——不是現在這個,那已經死了——曾一連串躺了五天五夜水米不進,後來還是好了;她說她看我和她弟弟的是一樣。她以為一個人既然這樣還沒死,可見他是不會死的。這似乎是她的信念。


  那已經是傍晚時分了,開始我覺得自己好像在半天裡飄,身子沒有著落。忽然我聽見有一種聲音,它似乎來自下方的地面,也似乎很遠很遠。漸漸地,這聲音越來越清楚了,好像已接近地面。這聲音我覺得很熟,後來我便聽出這是奶奶的聲音:她在唱歌,唱番曲。


  這時我覺得我已經落到地面,覺得有東西包圍著我,我有了重量;我感覺到我的身子,我的手和腳;我的頭有多麼笨重,連我的眼皮都重到無法睜開。我用盡氣力,好容易才打開這重量垂合的眼皮,於是我發覺我是躺在床上的,屋裡光線昏暗,我的眼睛接觸到灰白色的眠帳頂。


  就在此時,歌聲嘎然而止,同時奶奶也投進了我的視線。


  「阿和,」奶奶驚喜萬狀,那聲音有些顫抖,「阿和,你醒了,噢!」


  「奶奶!」我喊得有氣無力。


  我慢慢轉動我的腦袋,然後我的視線停止在她手上。


  「奶奶,妳——」我注視了一會之後說,但一陣暈眩使我趕快閉上眼睛。不過我是高興的,我好像還咧嘴笑了一下。


  「你看!」奶奶把手裡的東西舉到我更容易看的地點。


  那是用苧子挼的一團細繩,是我放紙鷂用的,纏在一隻筷子上。過去我時時纏著要她給我挼,但她事情多,挼一次只有一點點,有時則敷衍了事,因此每年我的紙鷂都不能放得很高。現在,它已把那隻筷子纏得鼓鼓的,我想一定挼得不少了。


  「阿和,你趕快好,奶奶還要挼,」她笑勃勃地說,「你今年的紙鷂一定會飛得很高。」


  我的大姑姑由她那張床走到我床頭來,站在奶奶後面。


  「你奶奶挼了三天三夜的繩子啦,」她故意說得很詼諧,但我聽得出她也一樣高興的,「你在床上躺著,她就在你腳邊挼繩子,她很賣勁呢。」然後轉向她母親,「現在你去睡吧,我來代你。」


  「還不累呢,」奶奶說。


  「好啦!好啦!」姑姑說,「別累出病來啦,你的小狗古還要你挼繩子呢!」


  奶奶朝她的女兒眨了眨眼,想了一會兒,好像她還不知道應不應該去睡,不過終於還是去睡了。我看她的眼睛四周有一圈黑圈。眼睛有一些紅絲。


  「那麼,」奶奶對我笑了笑,「阿和,奶奶去躺一會。」


  「你奶奶熬了三夜了,」奶奶走後姑姑說道,「她只要自己看著你。」


  這時我媽自外面進來了。





  有一次,我二姑丟了一頭牛,第二天奶奶領著我往山谷幫忙找牛去了。時在夏末秋初,天高氣爽,樹上蓄著深藏的甯靜和溫馨,山野牽著淡淡的紫煙。我們越過「番界」深進山腹。我們時而探入幽谷,時而登上山巔,雖然都是些小山,但我已覺得夠高了。由那上面看下來,河流山野都瞭若指掌。我頭一次進到如此深地和高山,我非常高興,時時揚起我的手。


  我奶奶對這些地方似乎很熟,彷彿昨天才來過;對那深幽壯偉的山谷似乎一點不覺得希罕和驚懼,也不在乎爬山。登上山頂時她問我是不是很高興?然後指著北方一角山坳對我說,她的娘家就在那裡,以後她要帶我去她的娘家。


  那是一個陰暗的山坳,有一朵雲輕飄飄地掛在那上面,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看見。


  奶奶時時低低地唱著番曲,這曲子柔婉、熱情、新奇、它和別的人們唱的都不同。她一邊唱著,一邊矯健地邁著步子;她的臉孔有一種迷人的光彩,眼睛栩栩地轉動著,周身流露出一種輕快的活力。我覺得她比平日年輕得多了。


  她的歌聲越唱越高,雖然還不能說是大聲,那裡面充滿著一個人內心的喜悅和熱情,好像有一種長久睡著的東西,突然帶著歡欣的感情在裡面甦醒過來了。有時她會忽然停下來向我注視,似乎要想知道我會有什麼感想。這時她總是微笑著,過後她又繼續唱下去。


  唱歌時的奶奶雖是很迷人的,但我內心卻感到一種迷惶,一種困擾,我好像覺得這已不是我那原來的可親可愛的奶奶了。我覺得自她那煥發的愉快裡,不住發散出只屬於她個人的一種氣體,把她整個的包裹起來,把我單獨地淒冷地遺棄在外面了。這意識使我難過,使我和她保持一段距離。有時奶奶似乎看出我的沮喪,有幾次當我們停下來休息時,她把我拉向她,詫異地也關心地問我為什麼不高興?是不是不舒服?起初我只是默不作聲,後來終於熬不住內心的孤寂之感而撲向奶奶,熱情地激動地喊著說:


  「奶奶不要唱歌!奶奶不要唱歌!」


  奶奶為我的瘋狂發作而驚惶失措,一連聲的問我;「怎麼的啦?怎麼的啦?」她兩手捧著我的頭讓我抬起臉孔。「你哭啦,阿和?」她看著我的眼睛吃驚地說:「你怎麼的啦?」


  「奶奶不要唱歌,——」我再喊。


  奶奶奇異地凝視著我,然後勉強地微笑了笑,說道:「奶奶唱歌嚇壞小狗古啦!」


  奶奶不再唱歌了,一直到回家為止,她緘默地沈思地走完以下的路,我覺得她的臉孔是憂鬱而不快。但一回到家以後,這一切都消失了,又恢復了原來的那個奶奶;那個寧靜的、恬適的、清明的。





  到我十三歲外出求學,畢業以後又在外面闖天下,於是要我關心的事情已多,無形中減少了對奶奶的懷戀,而且常常幾個月見不到一次面。但奶奶對我的感情依舊不變,不!也許因為離開,格外加深了她的懷念。每當我久別回家,她便要坐在我身旁久久看著我,有時舉手自我頭頂一直摸到腳跟,一邊喃喃自語:「我的小狗古大啦!我的小狗古大啦!」由她的口氣和眼色,我理解她這句話是要給她自己解釋的;在她看來,這小狗古會長大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她有些吃驚呢。


  後來我遠走海外,多年沒有寄信回家。她是在光復前二年死在砲火聲中的;她在病中一直唸著我的名字,彌留之際還頻問家人我的信是否到了?


  待我回來時,奶奶墓地上長滿了番石榴,青草萋萋,我拈香禮拜,心中感到冷冷的悲哀。





  哥哥說後不久,奶奶的弟弟到我家來了,但如果不是他自己自我介紹,我幾乎不認得了。這不但因為他人已老,而是他的裝束和外貌已經改觀;他腰間已不繫「孤拔」,而穿著一套舊日軍服;頭髮也剪掉了,因而已不再纏頭布了;頭髮剪得短短,已經白了,腮幫子也因為牙齒掉落而深深陷下去;唯一不變的似乎祗有他的眼睛和臉孔的溫良語氣,以及一口客家話。


  我領他到奶奶墓前拈香拜了幾拜。是夜我們談到深更才睡。我發現他說話之前總要先搖一次頭,由這上面看來,似乎他的晚年過得並不怎麼好。


  「嗨,他不做人啦!」


  當我問及那位姪子時他搖搖頭後這樣說。他告訴我這位姪子酗酒、嫖妓、懶惰、不務正業。據說他們那裡(指山地社會)也有「不好的女人」了呢,(這應該說是娼妓吧!)這是從前沒有的。


  他又說他大哥只生了這一個兒子,卻不想是這樣子的,這已經是完了;二哥呢,沒有一個子息;他自己也只生了一個女兒——已嫁了。


  「這都因為我爺爺從前砍人家的腦袋砍得太多了,所以不好呢!」


  他又搖搖頭後這樣說道。


  第二天,他要走時我們又到奶奶墓前燒了一柱香,當他默默地走在前頭時,我忽然發覺他的背脊有點傴僂,這發覺加深了我對奶奶的追思和懷戀,我覺得我已真正失去一個我生命上最重要最親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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