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洲、戴和煦《客家英豪传》简介

第一回 仰天湖惊现异事 钓鱼台狗斗虎王

时值江南梅雨季节。

　　话说这日久雨初睛，阳光灿烂。太阳岭下的一条崎岖小路上，一位精壮汉子，腰插砍刀，趁着好天气上山砍柴，借此卖几个银钱换取油盐度日。他一边跨步上山，一边放开嗓子唱着客家人惯唱的山歌：“哎呀嘞……打起山歌过横排，横排路上石挨挨。不知走了几多石子路？毋晓得穿烂几多麻草（啊）鞋——哟喂”。说起这客家山歌，只要有客家人居住的地方，就处处可以听到这种山歌。它激励着客家人劳动生产的热情，抒发客家人对幸福生活和美好爱情的向往。客家山歌历史悠久，韵味深长，很受客家人喜爱。这砍柴壮汉的歌声，在太阳岭下久久回荡，使人听了浑身添劲，心旷神怡，一吐因久雨带给人们的沉闷。壮汉这时加快脚步上山，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呜……”的一声尖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稍一定神，立即迈开大步朝前赶去，想看个究竟。他急忙翻过几个山头，来到一个去处，眼前的情景让他一怔，心中惊奇不已，没想到在这太阳岭的深山老林中，还静静地躺着一个美丽的小湖泊。他想起有人说过，此地有个仰天湖，可能就是这个小湖了。但见湖畔长满奇花异草，散发出阵阵芳香；湖中鱼儿跃水，击起层层涟漪；长空一对苍鹰，俯冲搏击，矫健飞翔。他正在流连之际，猛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一群红毛野狗，团团围住一只黄斑猛虎，在一块悬湖突出的巨石上还端坐着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怀中抱着一只小红毛狗。突出湖面的巨石，本地人叫它为“钓鱼台”。

　　话分两头。说起这红毛野狗，乃本地稀有物种。它的体型比家犬、野狼都大。全身毛色似火，双眼通红，尾巴顶端长有一个黑“绣球”。其生性凶猛好斗，专吃动物的内脏，尤喜食大肠。就是连野猪、野牛一类的庞然大物，若碰上它们，也难逃活命，不消片刻工夫，就成了红毛野狗的“盘中美餐”。他们喜群居，一旦发现猎物，即群起而攻之。它们除了长有尖锐的牙齿外，趾爪尤为厉害，前爪如刀似剑，长的盈尺，短的也有四、五寸。平时卷缩，脚掌如团，捕捉猎物时，突然弹出，锋利无比，使敌防不胜防。莫说山林中野兽，就是猎人也只好退避三舍，轻易不敢招惹。

　　回头再说这黄斑虎王，被一大群红毛野狗团团围住，顿时兽性大发，伸脖仰天一声怒吼，妄图以虎王的威风吓跑这群不知死活的小东西，顺当猎取端坐巨石上的小孩，以充饥腹。谁知虎王这一声吼叫，反而激怒了红毛狗，从四面八方冲向虎王，发动猛烈进攻。虎王自恃勇猛，不甘示弱，使出浑身解数，身形跃起，张牙舞爪，扑向迎面而来的大狗。岂料这狗纵身向旁窜开，避开致命的一扑。虎王一扑落空，再施绝招，只见虎尾直竖，打横一扫，大狗躲之不及，竟被钢鞭似的虎尾拦腰扫中，顿时嗷嗷惨叫，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群狗眼看大狗负伤，即刻跑过来两只雄狗守护在侧，以防再有不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虎王前扑、横扫的一瞬间，狗群中窜出一只硕大的狗王，乘虎后空虚，扑到虎王身后，弹出利爪，直插虎王肛门。虎王突然中爪，肛门裂痛，情知不妙，立即身体下沉，屁股跌坐在地上。狗王被迫缩回利爪，转身逃开。虎王这才躲过一劫，暂保性命。但肛门被抓出几个洞来，血流不止。虎王趁机稍事休息，喘过一口气，忙用舌头舔净伤口血迹。虎、狗经过这一回合的打斗，俱有损伤。虎乃“百兽之王”，平时有恃无恐，这次受挫，实在不心甘，却又不知此为何兽，竟敢与自己抗衡。眼看小孩端坐不动，到口美食欲取不能，何况此时饥肠辘辘，弃之又舍不得。因此，蹲在原地，休息养伤，再想伺机而动。

　　虎不动，狗亦不动。仰天湖畔，钓鱼台下，显得特别宁静，只有上空盘旋的苍鹰似乎闻到了草地上的血腥味，也想飞下来分享美味佳肴，饱食一顿。

　　却说虎、狗鏖战时，那壮汉却躲在巨石后观看了这一场难得一见的虎、狗大战。同时也被这一连串的奇异怪事，惊得目瞪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出。但他毕竟是练就一身上乘武功，怀有侠肝义胆的一条好汉子，于是全神贯注地静观其变，暂且放下不表。

　　回头再说那端坐在巨石上的小男孩。原来这男孩姓林，客家人，祖籍福建，今年九岁，家住附近斗笠坪。父亲三年前因病亡故，家中只有一个瞎眼的年青阿咪（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因家贫无援，阿咪日夜操劳，思夫悲伤，日夜哭泣，落下眼疾，无钱诊治，半年前双目失明，家境尤艰。好在儿子生来身强体壮，长这么大很少疾病，加之穷人命硬，虽日食粗茶淡饭，菜根野果，可身体胖墩墩，行走疾快如风。年虽小，事母至孝，很懂事。平日帮着阿咪开荒种地，上山砍柴，样样农活都能干。今日趁着雨后初晴的好天气，狗伢子（生相属狗，阿咪管叫他狗伢子）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告别阿咪，到后山砍柴。说来也巧，狗伢子刚一上山，草丛里蹦出一只野兔，孩提家好奇，一见野兔就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仰天湖畔，野兔不见了，却听到湖边传来似狗非狗的叫声。他循声寻去，发现一只红彤彤的东西，形似小狗，被猎人设下的套剪剪住，右后腿上血迹斑斑，很是可怜。狗伢子心地善良，忙把套剪解开，抱着它来到湖边，用湖水替小狗洗去血迹，又撕下一块破衣襟包扎伤口。一切停当，然后取出怀中当午饭的饭团，一点一滴喂给它吃。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嗷嗷的叫声，从四面八方窜出二三十只红毛野狗，护犊情深，呲牙咧嘴，将他和怀中的小狗团团围住，怒目而视，怪叫不止。狗伢子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心里确实有点害怕，尤其是对围过来的红毛野狗，到底要干什么，摸不着头脑。在这紧急关头，狗伢子急中生智，只得怀抱小狗，攀藤附葛，慢慢爬到钓鱼台上，手握砍刀，端坐石上，暂避锋芒。大群野狗，上不了巨石，只好在巨石下盘桓、嗷叫。说来也怪，受伤的小狗，依偎在狗伢子怀中异常安静，还不时用舌头舔舔他的小手、小脸，显得很亲切。石下的一大群红毛野狗，见狗伢子对小狗没有恶意，渐渐消除了敌意，但仍然没有离去。

　　却说这仰天湖一带茂林修竹之间，虽常有珍禽走兽出没，可从没有人见过老虎的踪影。这只黄斑猛虎究竟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呢？原来这只黄斑猛虎生长在离此地较远的原始森林中。一月前，原始森林被一场天火烧了几天几夜，虎王东冲西突，落荒逃到这里，尚无固定栖身之处。加上近来连日阴雨，几天没有找到食物，饥饿难耐。今日放晴，游离湖畔，好不容易闻到人的气味，见一男孩端坐巨石上，本想扑食充饥，偏偏又被一群不畏虎王威力的小东西缠住，一个照面下来，自己反而吃了大亏，肛门重创。此刻，它又急、又痛、又饿，真恨不得一口将狗伢子和这一群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一古脑儿吞下去，以解肚中之饥。虎王喘息片刻，觉得肛门剧痛渐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鼓起余勇，从鼻孔里低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慢慢向钓鱼台下逼近。这时，红毛野狗见虎王蠢动，也摇头摆尾在一丈开外围着老虎兜起了圈子，瞄准时机伸出利爪向老虎突袭。老虎终因寡不敌众，难于得手，相持时间一长，虎王终于被激怒，伸长脖子仰天一声长啸，身形一转，腾空一个饿虎擒羊式，高高越过狗群，直向巨石上小孩扑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领头的红毛野狗如离弦之箭，疾奔而至，弹出利爪猛抓老虎屁股，再次插入肛门。这时，一直监视在巨石后的壮汉见势危急，立即从巨石后一甩手，将两节树枝脱手打出，口中喊声“着”，“扑扑”两声正中老虎双眼。虎王剧痛，一声狂吼，跌翻在地。肛门处，一节大肠被狗王拖出，咬着飞奔而去。大肠越拖越长，最终脱离肛门，老虎奄奄一息，不能动弹。常言道：虎死不倒威风在。只见垂死的虎王硬是挣扎着爬到了巨石下，四肢着地，侧靠石下，站立不倒。此时，二三十只红毛野狗围了上来，片刻之间，老虎内脏被掏个精光，扬长而去。仰天湖畔，处处血迹斑斑，腥气扑鼻。壮汉见虎死狗逃，才从石后隐身处跳将出来，深深吐了一口长气，欲上钓鱼台营救小孩。当是时，忽听对面有人哈哈大笑，连声赞着“好功夫！好一个‘二龙抢珠’的暗器手法！”话音未落，湖对面一棵大树上，飞身落下一条身影，随手甩下几段枯枝在水面，几个起落，掠过湖面，气定神闲，面带微笑，对壮汉抱拳一揖。壮汉大吃一惊，自忖：自己枉有一身功夫，竟不知附近树上藏有高人，又见来人的上乘轻功，心中暗暗佩服：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想着想着，再细一打量，但见他年约三旬，身材修长，两眼炯炯有神，身着黑色长衫，手握小锄，肩背小背篓，气度不凡。此人乃城里“济世堂掌柜”当地名医卢立松。

　　说到这卢医生，也是看着今日天气晴和，上山来采药，忽闻虎啸从另一个山头赶来，正想出手救人，却不料有人抢在前头，用树枝当暗器射伤猛虎双眼，虎皮却完好无损。见其树枝投出，手法纯熟精妙，不由得连声赞好。此时壮汉急忙拱手还礼道：“不知卢先生驾临，在下雕虫小技，多承夸奖，愧不敢当！因救人心切，非有意卖弄，请先生多……”话犹未了，卢先生抢过话头言道：“老弟不必过谦，扶危救难，本是我辈当为，老弟的救人义举，鄙人佩服之至，怎敢责怪？更无意笑话于你。今日见你人品、武功不凡，有缘幸会，欣喜万分！但不知老弟尊姓大名？家住哪里？武功何处名师传授？可否一并赐告？以利日后交往。”壮汉见他坦诚相待，平易近人，言谈不俗，不像平庸之辈，乃回道：“在下姓罗名湘衡，家住附近筲箕埚。小技乃祖传家教。双亲俱亡，孤身一人，以打猎为生，勉强度日。”两人言谈投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