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外

fxfx1972

意 外
                                                                 傅 翔

      我这一生注定有几件事是我所预料不到与难以想象的，比如说来到省艺研所工作，这就可算是一件极大的意外。这件意外发生在2000年的夏天，在闽西山中那座并不起眼的古田会议纪念馆里，我第一次接触了一班不同寻常的人。这群人专注而热烈地探讨着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戏剧，白天开会，晚上看戏剧录像带，一连两三天都是如此，我直觉是这些人有点像世外高人，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我在想，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竟无声无息地为着一门日渐衰落的艺术奉献着自己的才智与青春。没有喧嚣，没有虚名，如此务实，如此专注，这样的会在文学圈是可望不可及的。我不由得为这些人暗暗叫好，也为自己有可能加入这个行列而高兴，我想，能够处身于如此专业与敬业的队伍中，那是我一生中的又一次收获。
      那时，我的职业是连城新泉革命纪念馆的法人代表，行使着只有两个编制的纪念馆的馆长职权，虽说还有几个临时聘用的讲解员，但我实际上处在一种尴尬的局面中。小镇的生活虽然让我如鱼得水，但我内心的孤独却无法排遣。我业余做着小镇中独一无二的工作，那就是文学创作，特别是文艺理论的创作，我几乎难以为继。我默默做着这项几乎无人知晓的事业，寂寞如山压在心上，二十来万字的论著无人可以交流，也没有声音传过来。有人知道，也有人回应，但都在那块小小的土地，在群山之间。我知道自己快被淹没了，因为我几乎停止了手中的写作。那时，我的快乐已经转移到了收藏上，除了继续用这段逍遥时光写一本自传体的散文外，我的时间完全被收藏所占领。这是我最快意的一段时光，因为寻宝与发现的乐趣，也因为渐渐深入掌握一门知识的乐趣。这样的生活表面是悠闲而充实的，内心却还是焦虑与孤独，也许，选择了文艺就等于选择了孤独，这是在劫难逃的，至少我这样想。
      也就在此时，从龙岩的孙国亮老师处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打算把我调到市剧目工作室。我当时有些吃惊，因为我只见过孙老师一面，也就是在市局继续教育的课堂上。孙老师是授课的，我以前并不熟悉，和孙老师在课堂上打了一个招呼，算是有了一层认识。后来就是这个消息，再后来就是这个会议，也是孙老师极力相邀才来的，原因是局长要见我。一切算是进展得很快，而实际上却又不是如此，因为人事历来相当复杂，市局是无法定夺的。在这次会上，我见上了局长，局长也表示了同样的意思，我心略有安慰，但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人事的东西不是我这等小民可以折腾得了的。我只有静观其变，这是我一贯的作风。这样的事我实际上已碰过几回，一回是在中学教书时，张惟老师极力促成闽西大学调我，事情在离成功一步之遥时夭折；一回是在鲁迅文学院，善良的班主任秦晴老师想把我留在鲁院任教，秦晴是秦兆阳的女儿，但院长还是没有同意，因为事情太过复杂；还有一回就是从中学调到县博物馆，这回因谢小建县长亲自出面才迎刃而解。而这一切又都是朋友帮忙与当权者主动的结果，而我则只会坐等，仿佛不是我的事一样，因为在我看来，不成的东西再努力也是白搭。
      我的性格注定我好事要多磨，因为没有人真会那么积极为这种事奔忙。因此我并不介意每一次调动是否会成功，我甚至于认为，干脆就当没有这一回事，成了就是意外的收获，不成了也就是正常的事。我照常做我自己的事，包括这次会议过后省艺研所的王评章老师打来电话说想调我，我也没多想，只是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我只有静静等待两个地方的声音，我想，哪里先来消息就到哪里，反正我是被动者。
      事情还是出了我的意料，当我正起身前往福州拜见另一个要调我的省文联领导时，评章老师的电话适时而至，说事情已办妥，商调函已发出。我顿时有些吃惊，因为我连材料都没写过，调动申请也未写过，怎么就成了呢？我还以为又下落不明了呢。事情进展得如此悄无声息又如此迅速，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而我身边的人更是不敢相信，世间竟还有这等好事？
     至此，我心里才知道，世上确实还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不计外在的利益与得失，而一心只在事业只在工作上。当我来到这个研究所，我为有这样的领导而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这样的领导不像官，而更像是学者与朋友。与这样的人相处是幸运的，因为内心常常充满喜悦与自由，而不是提防与争夺。也正因此，所里的气氛有一种融和的亲切味道，人与人随和自然，很家常，不像许多单位的紧张，我想这真是掉进了安乐窝了。
     这正是我想象中的单位，人与人本就没必要有那么多的嗑嗑碰碰，更没有必要文人相轻，想一想人生短暂，时光飞逝，相处一室本已不易，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能把这大好时光花费在学问上，干干净净地做人，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每每听到别人单位的是是非非，我总为自己暗暗庆幸：我何尝不是处身于世外桃源？
     单位的事不多，关键靠自己。除了偶尔看看戏，出出差，开开改稿会或研讨会，剩下的就是自己做学问的时间，当我日益沉浸于戏曲那美妙的音韵，那古老而闲静的艺境时，我总仿佛回到了乡村那安闲而静寂的日子。这是喧闹的城市中独一无二的景致。我常常想，这样的一生也许是很悠然的，也是很幽雅的，但意外却不会很多。当你不喜欢过多的意外出现时，这真是一个归所，一个心灵的归所。

[ Last edited by fxfx1972 on 2005-11-9 at 16:20 ]

明堂

这些"意外"!都怪"出名要趁早"这句话




学习中!

西岩茶客

这么好的意外，令人羡慕。





龙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