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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客家话的语言接触现象
吕嵩雁
国立花莲师范学院中国语文教育学系
(收稿日期:2003年11月15日;接受刊登日期:2004年4月7日)
摘 要
今天的客家话正面临内外两种势力:外来强势语言的影响,例如「国语式客家话」逐渐改变原有部分中古音韵特色,而「闽南语式的客家话」说明移借闽南话的声母,声调方式很普遍,词汇也是直接音译过来.内在势力指的是无形的心理因素,迫使客家人变成隐形族群,慢慢放弃自己的语言,转而学习,吸收他种强势语言.双重势力压力下,台湾客家话或许不得不面临转型的挑战--接受异质语言的新客家话.
关键词:词汇扩散,方言接触,语言演变,客家话
今天的任何一支方言,都不会是孤立地从祖语传衍下来.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固然有传统的成分,有自创的成分,也有外来的成分.而所谓外来的成分,不只是其他的汉语方言,甚至会有非汉语在内.(何大安1988:109)
壹,前言
自从客家人在康熙中叶到乾嘉之际的第四次迁徙中,因人口增加,食指浩繁,以及原乡山多田少,谋生不易,於是客家人由广东东部,北部,以及江西南部,逐渐向外迁徙.有的到达西南地区的四川,有的渡过「黑水沟」到达台湾,只是原本只求温饱而已的客家人,此刻展开的是另一个多元冲击的命运.
我们翻阅百年前的客家文献《客英大辞典》,《客法大辞典》,《客方言》,《客话本字》,《客语陆丰方言》,《嘉应州志.卷七方言》等所记载的客家语言几乎没有今天台湾客家话的多元面貌,更遑论「四海客话」以及闽南客家话,国语客家话的名词了.其中症结在於渡海前後的历史背景不同:渡海前客家人辟居丛山峻岭中,与外界鲜少接触,自然存古性高.但是渡海後的客家人,立即面临明郑时期大量而且捷足先登的闽南人语言文化冲击,接著是「有唐山公,无唐山嬷」的汉番互动期,客家话在汉番文化交流下,吸收了一些拼音系统的口传文学,导致客家话有音无字以及非汉语成份的语言现象.之後是日治时代,日本人为了统治台湾,大力推行皇民化运动,改汉姓为日姓,改汉语为日语,企图在日常生活中全盘日语化,进而消灭汉族文化.於是日语词汇深植在当时汉人心中,客家话自然也吸收了日语.接著国民政府来台,强力推行国语运动,鼓励使用国语,禁止方言通行,一时之间蔚为风尚,结果「语言奇迹」诞生了,国语固然造成沟通无碍的便利,但是间接影响方言母语的交流,这是不争的事实.今天闽南语节目当道,闽南语成为主流方言,耳濡目染下,客家人大多能使用一口流利的闽南话,无形中闽南语式思考代替客家话思考模式,结果造成逐渐淡忘客家词汇,客家语音,这是今天客家话所面临的多元挑战.
贰,研究方法
本论文拟分析目前客家话的多元面貌,说明哪些是包含客语次方言,闽南语,国语在内的汉语成分,哪些是包含平埔族,日语在内的非汉语成分,进而探析在语言接触後客家话的演变走向.
本文采用田野调查法收集台湾各地客家语料,实地访查宜兰,花莲,台东等地并且辅以桃园,苗栗,新竹等地现有文献.其次以共时语言学(Synchronic Linguistics)的方法分析目前台湾各个客语地区的语言现象.接著以方言地理学(Geographical Linguistics)的角度观察各地客家话在各地的地理分布情况,以了解客家话在不同方言之间的「包围」下产生怎样的变化,进而了解演变发展的情形.最後再以比较语言学(Comparative Linguistics)的观点,透过次方言间的比对,考查客家话在语言接触後所产生的演变走向.
参,现有文献评介
一,庄初升〈闽南四县闽客双方言现象析探〉1994
本文探讨福建南边四个客家县份:诏安,南靖,平和,云霄在强势闽南语影响下,客家话产生怎样的变化,但是本文偏重在社会语言学方面的探讨.
二,吴中杰《台湾福佬客分布及其语言研究》1999
所谓「福佬客」是对居住在闽语区内客家人的称呼,由於吸收闽语成分越来越多,已经离客家话越来越远,为了区分彼此差异所以用「福佬客」称呼.本文全面考察「福佬客」在台湾的整体分布情况,以及语言现况的釐清.作者发现台湾根本找不到完全未受闽南语词影响的客方言点,只是被影响程度的深浅差别罢了.这也说明了为何说客语人数远少於客家後裔数量的原因,因为客家话受闽南语的语音,词汇影响正逐日加深中.
三,邓盛有《台湾四海话的研究》2000
所谓「四海话」是指四县客语与海陆客语相互接触後,使得四县客语或海陆客语原有的语音,词汇,甚至语法发生了改变(包括四县向海陆变化,或者海陆向四县变化),而形成的一种新的客家话.本文分析台湾地区四海话的形成,分布地区,语言结构类型,特殊的语言现象,并且利用统计方法说明语言演变规律和方向,是一本比较全面探讨「未来台湾客家话的优势语言」的专书.
四,陈淑娟《桃园大牛栏台闽语,客语接触之语音变化与语言转移》2002
台湾地区闽客语言接触後的变化有两种发展方向:大部分是在闽语区内的客家方言岛逐渐吸收闽语语言特点後,客语语言现象慢慢消失.极少部分是客语区内的闽语方言岛正在进行「竞争」「调整」的阶段,本文属於後者类型,作者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从一个具体的语言社群,研究台湾语言接触的两个重要议题--语音变化与语言维持及转移.大牛栏方言与台闽语优势音接触的变化,对於历史语言学研究长期语音变化的成果有相辅相成的效果.论文除了分析语音变化之外,也探讨客语区内台闽语方言的维持或转移,分析发现大牛栏方言仍保存极具特色的漳音特点而未消失,这种现象使得该语言在台湾社会语言的研究中,有其独特性和重要性.
肆,理论基础
关於语音变化的分析,语言学家的看法不一.新语法学派认为语音变化是规律的,而且没有例外,所有的例外是移借或类推所造成.新语法学派的两位领袖Osthoff和Brugmann(1878)说:「每个语音变化,由於他是机械地出现的,所以都按规律发生,不允许任何例外.这就是说语音变化的方向,对於一个语言社团的所有成员总是相同的,除非出现了方言分化,所有在相同条件中带有音变所涉及的那个语音的词,都没有例外的受到这种变化的影响.」(转引自王士元,2000:51)
另外一派是Wang(1969)所提出的「词汇扩散」(lexical diffusion)理论,王士元认为语音,词汇的演变有四种逻辑上的可能性:
1.语音上突变,并且词汇上突变;
2.语音上突变,而在词汇上渐变;
3.语音上渐变,而在词汇上突变;
4.语音上渐变,并且词汇上渐变;
四种可能性当中,一个人的语音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把所有的音都做改变,因此第(1)种比较难以让人接受.至於第(3)种可能性是新语法学派的观点,第(2)和第(4)种可能性是词汇扩散的假设,尤其第(2)种被认为最有可能性.因为在语音上突变,那麼个人的辞汇并不是突然一下子全部发生变化.换句话说,实际的情况是在个人的语汇中是一种从词到词的扩散现象.
「新语法」学派与「词汇扩散」比较
新语法学派
词汇扩散理论
一,语音,词汇的演变观点哪些不同
Wang(1969)对单一发话者的语言中音变机制提出四个逻辑的可能性:
1.语音突变,词汇突变2.语音突变,词汇渐变3.语音渐变,词汇突变4.语音渐变,词汇渐变-折衷方案是语音词汇都是渐变.
3.语音渐变,词汇突变
2.语音突变,词汇渐变
二,如何对待例外现象
例外是移借或类推所造成.
不完全音变所造成.
三,对语音演变的看法
音变无例外,不允许零星的变化
零星的变化是一种音变,音变可以由不规律的变化(即几个语词)开始,最後变成规律的(即吞没了所有的词项).
新语法学派的困难点来自两方面:一个是把语言从他的社会环境中孤立出来,一个是假设语音没有例外的逐渐变化.词汇扩散理论认为语音演变初期一些词组会有双重发音也就是通过共时变异表现的辞汇扩散有三个阶段:未变,共时变异,已变.(王士元,2000:59)
u
v
c
W1
W1
W2
W2～W2
W3
W3～W3
W4
W4
W5
W5
"W"表示词,"u"表示未变,"v"表示共时变异,"c"表示已变,"W1"表示这个词的已变形式.
语言演变是一个不断整合的过程,外在的层次被纳入整个系统中和固有的层次融合,这是语言异质性成分的由来.我们以文白异读现象说明:大体说来,白读代表本方言的土语,文读则是以本方言的音系所许可的范围吸收某一标准语(现代的或古代的)的成分.文白形式的竞争,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文弱白强,文读形式受到严格的条件限制.第二阶段是文白相持,势均力敌,随著时间的推移,老年人保留较多的白读形式,而年轻人逐渐吸收文读形式,加上新兴语词,表现为文读白读并存的现象.第三阶段是文强白弱,白读形式受到严格的范围限制,最後保留在地名中.(徐通锵,1996:354-356)
以客家词汇的现象来说,今天台湾客家词汇往往有一到两种以上的称呼,何以如此 这是原有客家词汇和外来词汇接触後产生竞争,调整後的现象.
国语词汇
客家话词汇
闽南语词汇
备注
婶母
阿婶,叔尾
阿婶
连襟
大小姨丈,大小仙
大小仙
警察
警察,巡查
巡查
不好意思
歹势
歹势
熨斗
熨斗,vut teu
熨斗
"vut teu"是闽语音
萝卜
萝卜,菜头
菜头
萝卜乾
萝卜乾,菜脯
菜脯
红萝卜
红萝卜,红菜头,nin zin
红菜头,nin zin
nin zin是日语
南瓜
金瓜,番瓜,黄瓠
金瓜
香菜
芫荽,香菜
芫荽
蓬莱米
蓬莱米,内地米
蓬莱米
滥泥巴
滥餬糜,烂泥
滥餬仔糜
疑"滥餬糜"是"滥餬仔糜"的音转词
坟地
冢埔,墓仔埔
墓仔埔
脚踏车
自行车,脚踏车,自转车
骹踏车
"自转车"是日语
锦蛇
南蛇,臭青仔
臭青仔
四脚蛇
山狗大
"山狗大"是日语
螳螂
爱巄批波,草狗
草狗
汤匙
汤匙,调羹
汤匙
筷子
筷仔,箸
箸
左撇子
左摆赖
疑"左摆赖" 是"左撇子"的音译词
驼背
背佝佝,k'iau ku
k'iau ku
西装
se bi lo,西装
se bi lo,西装
se bi lo是日语
四季果
四季果,t'o k'e so
t'o k'e so是日语
零食
si siu,零搭
si siu
从前
以前,头摆
以前
礼物
等路
等路,伴手
厕所
厕缸,便所
便所
"便所"是日语
蜘蛛
la k'ia
ti tu,la gia
疑是平埔族词汇
吸血虫
虷蜱
疑是平埔族词汇
水蛭
湖蚑
湖蚑
疑是平埔族词汇
客家词汇的「异质性」很普遍,原因在於方言接触(dialect contact)关系.
方言接触是不同的方言互相接触,影响,渗透的现象.其原因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移民,也就是甲地人迁徙到乙地後造成两种方言的接触.二是非移民的社会文化原因,例如:强势方言影响弱势方言,或者甲地的新名词输入乙地.(游汝杰,1992:134)台湾客家人迁台後的时空背景,正好可以说明客家词汇特色的形成原因.我们知道客家人因为战争破坏,生计困难,以及土客械斗种种关系,由华北,华中而华南迁徙,把中原语音带到南方後接触百越语,复因文化交流,语言融合产生「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的现象.至於客家人渡海来台後,由於特殊时空背景影响而成为弱势语言,客家人为了生计,为了沟通方便,只有向强势语靠拢,这是异质性逐渐增加的主因.
伍,台湾客家话形成的历史背景
「台湾」位於亚洲大陆东岸和太平洋边缘西边的位置,是形成国际瞩目的重要原因.在汉人未到达这里以前,原住民(马来-波里尼西亚人)就已经居住在这里,甚至「台湾」一词也是从台南西拉雅平埔族而来1.引文来自江运贵1996:227.至於中国历史文献关於「台湾」的记载也是零星纪录,而且名称各异,例如:三国黄龙二年(230年)《三国志.吴书》的〈孙权传〉提到「夷州」很可能就是指台湾,隋代大业元年(605年)《隋书》〈东夷列传〉「流求国传」中提到流求也可能是指台湾,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认为可能只今天的琉球(冲绳).隋代大业三年(607年)隋炀帝派朱宽招抚流求,隋代大业六年(610年)隋炀帝派陈稜,张镇州攻打流求,元至正29年(1292年)元世祖派杨祥征讨流求.可知在一千七百多年前台湾就已经出现在中国历史当中了,只是并未引起注意,真正引起世人瞩目是晚到16世纪的事.十六世纪中叶一艘葡萄牙船在中国东南海上行驶,当经过台湾海峡,船员们在甲板上望见台湾岛上林木蓊郁,苍翠碧绿,不禁欢呼:"Ilha Formosa,Ilha Formosa"意思是「美丽之岛」.从那时起西方人东来,包含中国在内的各种势力相继介入,形塑这个岛屿的命运,将它推上世界舞台.台湾成为汉人移民的地区,肇因於荷兰东印度公司奖励汉人前来居住,从事稻米和蔗糖的种植.荷兰人在1602年成立「荷兰东印度公司」,为了与中国贸易而占领台湾.1624年荷兰人入侵,原始社会的台湾被拉入世界体系,1662年郑成功驱逐荷兰人,荷兰东印度公司统辖台湾前後共39年.期间西班牙人於1626年占领台湾北部淡水,基隆一带,但是在1642年被荷兰人驱逐.西班牙人也在北部留下痕迹,「三貂角」是西班牙人舰队最初停泊的海湾,其名称是来自於西班牙文Santiago圣地牙哥的汉译音.花莲在康熙年间称作「哆罗满」是西班牙语Turumoan的译音.至於「富贵角」是荷兰语De Hoek Van Camatiao中的Heok(意指「岬」)的汉译音.
以下我们把台湾历史的开发大致分为荷兰时期(含西班牙时期),明郑时期,汉人与平埔的互动,日据时代,推行国语运动时期,国语闽南语并行期介绍.
一,荷兰时期(1624-1662)包含西班牙据台的十七年(1626-1642).
荷兰人登陆台湾时,客家人口有限,直到十七世纪种种因素,才有大批客家移民到达台湾.例如:福建,广东原乡人口过多,生活压力日渐增加;其次,荷兰官员以提供生产工具或金银作为开垦荒地的奖励,於是客家人如潮水般涌入台湾.荷兰人治理台湾别具用心,不仅引进教育,农耕技术与器具,还积极鼓励岛上的福建人,客家人,原住民,荷兰人通婚,这是荷兰人主导的第一次台湾社会和农业革命.十七世纪初期,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企图在台湾建立贸易势力和政治权利.西元一六二六年西班牙舰队登陆基隆,并占据台湾北部盆地一带,後来荷兰人於一二年驱逐西班牙人.
荷兰人是第一个在台湾立足的欧洲人,也是第一个控制台湾海岛的主权国家.在荷兰人殖民台湾将近四十年的岁月里,深深影响台湾日後的发展.例如:引进基督教,改变原住民的信仰;设立学校,教导原住民.台湾原住民在荷兰政策影响下,学会了使用拉丁文练习拼写自己的语言.黄叔璥《台海史槎录》说:「习红毛字曰教册,用鹅毛管削尖,注墨汁於筒,湛而横书,自左而右,登记符檄,钱榖数目.暇则将鹅管插於头上,或贮腰间.」《诸罗县志》也有相同的记载:「习红毛字,横书为行,自左而右,字与古蜗篆相彷佛.能书者,令掌官习符檄,课役数目,谓之教册仔.」两则引文转引自杨彦杰2000:117此外,使用数学和几何学的技术完成台湾的土地测量和地图制作.
关於荷兰人据台历史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荷兰时代的分期并不符合历史实际,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统辖的地方以台湾南部为主,对於中部,北部,以及中央山脉以东的花东地区原住民而言,却是鞭长莫及.只是在三貂角,花莲港,富贵角留下地名而已,其生活与台湾并未发生密切关系.虽然如此,我麼仍不能抹煞荷兰人的有关建树,毕竟有他们开创性的措施,台湾才能在既有基础上茁壮发展,这是无庸置疑的.至於所谓的「红毛港」,「红毛番」,「红毛泥」等名词,我们怀疑所有「红毛」的前缀词,都与荷兰人,西班牙人的外貌有关,固然荷兰时期的文献不够充足,却是「明郑时期」的前奏曲.
二,明郑时期(1662-1683)
郑成功驱逐荷兰人,据台以後,除了带来大批闽籍军队以外,还奖励大陆人民来台开垦,每人给付金三两和一条耕牛的优渥条件.由於台湾土地肥沃,一年有两次稻作收成,因而吸引闽粤两省移民,台湾有大批的汉人进入,进而改变长期原始生活方式,这是很重要的关键期.但是明郑灭亡後,清廷於康熙廿三年(1684)颁布渡台禁令:1资料转引自国立历史博物馆台闽文物工作小组编辑《台闽族谱暨家传文物特展图录》1998国立历史博物馆p.21-22
1.流寓台湾之无妻室产业者,逐会过水,交原籍管束.
2.流寓台湾之有妻室产业者,移知原籍申报台湾道稽查,不许招致家眷.
3.流寓台湾犯罪者,不论妻室产业之有无,均押回原籍治罪,不许再行越渡.
4.大陆人民渡台,须领照单,经分巡台厦兵备道稽查,再得台湾海防同知验可,始许放行.
5.大陆人民渡台,不许携家带眷.
6.粤省是海盗之窝巢,严禁粤籍人民渡台.
虽然渡台禁令严苛,但是清廷并非不知这些条文引起的社会问题,因此常有官员上书要求松弛这些严格规定,所以才会有渡台法令时松时紧的情形.从康熙廿三年(1684)到乾隆五十五年(1790)的106年期间,渡台法令有五禁四弛:
1.康熙廿三年(1684)-康熙五十七年(1718)计三十四年为轻禁期.
2.康熙五十七年(1718)-雍正十年(1732)计十四年为严禁期.
3.雍正十年(1732)-乾隆五年(1740)计八年为第一次松弛期.
4.乾隆五年(1740)-乾隆十一年(1746)计六年为第二次严禁期.
5.乾隆十一年(1746)-乾隆十三年(1748)计二年为第二次松弛期.
6.乾隆十三年(1748)-乾隆二十五年(1760)计十二年为第三次严禁期.
7.乾隆二十五年(1760)-乾隆二十六年(1761)计一年为第三次松弛期.
8.乾隆二十六年(1761)-乾隆五十五年(1790)计二十九年为第四次严禁期.
9.乾隆五十五年(1790)以後为第四次松弛期.
法令条文松严不一,但是闽人仍然继续渡海来台.康熙末年闽人已据有台湾一半之地了,可见渡海的盛况.清朝的渡台禁令固然一时间阻断了粤省人士来台,但是仍有少数走私管道进入者.直到解禁後,粤籍客族才大量来台,但是就数量言,已大大落後闽籍人数了.
台湾汉人的移民主要来自闽,粤两省,此时期的移垦路线已经由台南而高雄,嘉义一带.康熙年间往南到屏东部分地区,往北则到达云林,嘉义,彰化,部分台中一带.雍正时期往南到达高雄,台南山区,往北则是到达桃,竹,苗,台北,基隆沿海一带.乾隆时期就上述地区逐渐往内陆,或者山区开发.至於清代台湾汉人的漳泉客人口比例,可以说因时而异.乾隆末年(十八世纪结束以前)「按全台大势,漳,泉之民居十分之六七,广民在三四之间.以南北论,则北淡水,南凤山多广民,诸,漳二邑多闽户;以内外论,则近海属漳,泉之土著,近山多广东之客庄.」
根据日据时代的调查资料,泉州人主要分布於西部沿海平原与台北盆地;漳州人集中於西部内陆平原,北部丘陵与兰阳平原一带;客家人聚居於西部的北侧与南侧的丘陵,台地或近山的平原地带.这种分布一般人都解释为移民先後的关系,也就是先到者占领生活条件较好的地区,後到者只有往内陆,甚至山区与原住民抢夺土地了.但是根据施添福的研究,漳,泉客民之所以居住不同地区与原乡的生活方式有密切关系,也就是说泉州人靠海维生,所以渡台後自然选择滨海地区居住;漳州地区以农业为主,自然选择内陆平原;客家原乡是山地乡,所以选择与故乡类似的地理环境从事山区农耕.(周婉窈,2003:67-69)
其次,台湾各地区的开发未必是由郑氏登陆的台湾为起点,然後由南而中而北而东.移民路线主要根据人文和地理条件选择的结果,也就是说移民条件好的地区,当然是迁徙者最大考量点.例如:水源是否充沛 交通是否方便 耕作条件如何 是否可以做为永续经营地区 安全性如何 这些都是考量因素.(尹章义,1989:11)所以台湾各地开发地区先後不一,没有先西部後东部,或者先沿海後内陆的必然性.
三,汉番的互动(明末清初开始到日治时期)
我们所谓的「番」是指「平埔番」,而「平埔番」(peipo)在咸丰二年(1852年)陈淑均等人所编纂的《葛玛兰厅志》记载:「在近港者,原聚平地,以耕种渔猎,故兰之化番,或谓之平埔番,以其皆处於平地也.」可知平埔番原住在近溪流地方,过著耕种的生活.所以平埔番是「平地的番人」意思,是熟番一支,介於生番地界与汉族地界之间的族群.
不论是与番地毗邻而居的客家人,或者居住平原地区的闽籍人,生活日久後必然会有交流.汉番因文化的隔阂,起初彼此陌生少有往来,等到接触日渐增加後,文化进步的汉人影响番人生活的改善,但也有想尽办法掠夺文化落後的平埔番土地.【葛玛兰厅通判】柯培元的「熟蕃歌」把汉人欺善怕恶的面目描写得淋漓尽致,尤其把平埔番辛勤耕作後的现成山田强占己有,之後却又不事生产,终至懊悔,岂不欺人太甚!至於彼此语言毕竟系属不同,差异太大,还是有难以沟通地方,只有比手画脚表达意思了.
人畏生番猛如虎,人欺熟番贱如土,
强者畏之弱者欺,无乃人心太不古!
熟番归化勤躬耕,山田一甲唐人争,
唐人争去饿且死,翻悔不如从前生!
窃闻城中有父母,走向城中崩厥首,
啁啾鸟语无人通,言不分明画以手,
诉未终,官若聋,窃视堂上有怒容,
堂上怒,呼杖具,杖毕垂头听官谕.
嗟尔番,汝何言 尔与唐人吾子孙,
让耕让畔明弗遵 吁嗟乎!
生番杀人汉人诱,熟番翻被唐人丑
为父母者虑其後!
汉番互动结果平埔族人汉化了,但是汉人血液中也流著平埔族人的血液.清朝统治台湾早期禁止携眷,男多女少的结果,很难找到汉人女子结婚.俗语说:「有唐山公,无唐山嬷」,指的就是早期移民社会许多男子汉人娶平埔族女子为妻的现象.文化交流结果,非使用汉字的平埔族语词进入客家语言领域,这是今天客家话许多有音无字原因之一.而这些找不到对应字的语词,我们追本溯源在广东,福建地区时就已经如此,再经由移民迁徙带到台湾来的.例如:穿山甲,蚯蚓,臭虫,寮,丝瓜,蜘蛛,青蛙等等.(注一)
四,日治时代 1895-1945)
西元1895年甲午之战清廷战败,签订马关条约,台湾割让日本.
台湾在日本统治下引进了各种制度和先进技术,例如:交通建设,水利灌溉,以及政治议会,教育制度,甚至放足断发,易服运动等等,对台湾的影响可以说既深且广.日本统治台湾五十年,当时的台湾人以年龄层来说大约可以分为三代人,就教育角度来看:老一代人早已习惯使用汉语,未必能接受或者吸收新语言,日语的影响有限.新生代人接受新式教育,还保有老一代人的旧文化观念,对台湾汉文化的认同还是很强烈.即使能接受日语,可能影响也仅止於少部分,或许可以说日语开始逐渐进入汉语体系.至於战争世代的人,他们的青少年期正好是二次大战期间,已经接受日本小学教育,日本语言文化已经深植脑海.
我们翻阅日治时代的小学教育,发现内容充满殖民强权观念,这里只有日本的历史,文化,没有台湾的的历史介绍,台湾人所学习的国家认同是日本国家的形象化.日本人在1936年底到战败後投降前推行皇民化运动,所谓「皇民化运动」就是改造台湾人成为「天皇子民」,也就是要变成真正的日本人,进而忘记自己的汉人身分.日本政府强迫台湾人民在生活方式上放弃,并且禁止汉民族固有的传统文化语言,奖励使用日语,改用日式姓名,衣食住娱乐完全日化.於是日语进入汉语体系.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退出台湾,日语跟著退出台湾地区,今天老年期以上的人使用一口流利的日语就是当时打下的基础.由於日本的建设与统治,在日常生活中留下一些词汇.例如:「玉井」,「民雄」,「竹田」,「冈山」,「寿丰」,「丰田」,「横山」,「高树」等地名;「罗赖把」,「天妇罗」,「沙西米」,「哇沙米」,「寒多鲁」,「万年笔」,「欧多百」,「运转手」等词汇.
五,推行国语时期(1935-197 )
大陆幅员广阔,方言繁多,沟通不便不在话下.有鉴於此,早在民国八年教育部就成立「国语统一筹备会」专责国音研究以及扩大推行国语运动.国民政府来台後,於民国37年成立台湾省各县市国语推行委员会,全面型的国语推行运动得以展开,期间有各种加强推行措施.例如:民国52年的加强师范生国语文能力的研讨会,以及教材编辑与国语文比赛.各种国语文活动如火如荼进行,成效是有目共睹.虽然如此,教育部仍然在民国70年为加强国语文教育而建议「教育部应拟定一套推行国语教育计画,严饬各级有关单位彻底推行,期能於预定数年内达成国语普及使用的理想」.推展国语似乎成了全民运动,其结果国语普及,通畅无阻,但也间接造成方言的萎缩.
国语变成强势语,主宰所有视听媒体,闽客语变成弱势语,只有聊备一格而已.当强势语像辐射线一样往四周扩张时,周遭的方言一经接触只有向强势语靠拢进而吸收「异质成分」.於是「吞忍」被「忍耐」取代,「定著」被「一定」取代,「头路」被「职业」取代,「饭增」被「饭桶」取代,「担竿」被「扁担」取代,「埤塘」被「池塘」取代.尤其是新名词的出现以及成语使用更是国语词汇天下,客家人只有音译一途了.例如:马兜铃酸,宝特瓶,牌照税,随身听,捷运,焚化炉,党政协商,明哲保身,相貌堂堂,气势如虹,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六,闽语抬头期
阅读台湾近代史,每当闽客族群接触後,客家人就会处於弱势,这是特殊的时空背景下的诸多因素造成.例如:唐山过台湾,客家人数仅有闽籍人数的六分之一.明郑时期闽人得已抢得先机居住精华地段,客家人则是选择与原乡类似的地理环境进行开垦,经济实力悬殊,间接影响民族自我认同意识.现代闽籍民意代表势力壮盛,相对於政治冷感,安於现状的客家人形成强烈对比,这是政治实力悬殊.於是闽客通婚後,仍然使用闽南语沟通;闽南语节目跟国语节目并驾齐驱,客语发音节目只是点缀性质而已.客家方言在无形中自我矮化,逐渐向强势闽南语「学习」,「吸收」.例如:歹势,菜头,红菜头,菜脯,ts'in53 ts'ai53(随便),si53 siu44 a53(零食),汤匙,k'iau53 ku53(驼背),大小仙(连襟),阿婶(叔母).
唐山渡台後与土番互动逐渐密切,形成密切的网络.但是汉番互动必须先釐清两个问题:一是汉人祖籍的分析,二是互动後的影响力.根据日本人於西元1926年(昭和元年)针对台湾汉人祖籍的调查,汉移民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来自闽,粤两省.如果再细分可得下表
45%:来自泉州
35%:来自漳州
1%:来自汀州
2%:来自福建省福州,永春,龙巖,兴化.
15.5%:来自广东省嘉应州,惠州,潮州三府.
可以说泉州,漳州是台湾地区开发的两大集团,客家籍汉人成为相对的少数.在汉番关系演变中,著眼点在於利害的冲突.尹章义分成三个基本类型1989:13)
汉
番
客 福
漳 泉
接触
A B C
冲突 合作 合作
涵化 竞争 涵化
同化 冲突 同化
分化 涵化
(再度移民)
同化
接触
开发初期需要大量的劳力以及技术,所以汉番和平共处,合作开发.因此多半呈现A型状况,等到地区开发殆尽以後B型逐渐出现.
「涵化」是指不同文化群体中的个体,由於不断接触而导致各族原来的文化模式产生变迁的现象.「同化」是其中之一的文化模式产生变迁的现象,使用在清代的汉番关系:涵化指番人汉化,而汉人也多多少少番化的现象.对於福佬,客家而言,则是彼此迁就,妥协而言.同化在汉番关系而言,是指番人受强势汉文化影响而产生汉化的现象,就福佬客家而言,则是客家人福佬化成为(福佬客),或者福佬人客家化成为「客福佬」.就台湾各族群,语群整合过程而言,涵化是同化的转型期,过渡现象,强势的汉文化加上政治的优势,使得同化成为终极状态.
「分化」指各族群或语群之一,为避免激烈冲突而离开现住地的现象.分化活动可分为先住民迁徙和汉移民再移殖两种类型.先住民因迁徙而扩大生存空间,多半的社群或族群原有「迁社」的习俗,原意是追求更好的生活环境.例如:荷兰人到达台湾後,首先受到冲击的是住在台南安平附近的赤崁,麻豆,欧汪,大目降等社,於是这些先住民迁往今天台南的东山,白河,左镇,和高雄的甲仙,杉林等地.至於汉移民东渡台湾也是为追求更好的生存环境,居住一地一段时间後感觉生存条件变差了,就会兴起再迁徙的念头.例如:客家人迁往花东一带的「二次移民」活动,是西部的生活条件无法达到基本要求,於是在听说东台湾的急需人口加入开垦行列後,就有一大批客家人再渡迁徙移民了.
陆,客家语言接触现象及演变方式
一,客语,闽南语的语言接触
闽客语接触後,客家人学习闽南语方式有语音借用与词汇借用两种.语音借用方式又可分为四种,以新竹海陆客语举例说明.
(一)语音方面:
直接借用闽语的声母,韵母,声调,或者转成客语的音韵发音.一共有「A」「B」「C」「D」四种类型:
词例
本义及引申义
现象说明
借用方式
音韵条件
公「家」
大家共有,资源共享
ka55→ke55
B
假开二麻见
鼻「流」鼻串
形容鼻涕流不停
liu55→lau55
B
流开三尤来
「家」「婆」
本指家里的总管者,引申为爱管闲事者
ka53 p'o55→ ke55 po55
A-D
假开二麻见
果合一戈并
「囗」水
让水流下去
囗→lau22
A
「伤重」
形容很严重的事情
so53 ts'u11→sio53 tio11
B-C
宕开三阳书
通合三肿澄
「垃圾」
lep32 sep32→la11 sap55
B-B
「囗」伤
碰撞受伤
k'ok32 song53→
k'o22 song53
A
「欣」赏
hiun53→him53
B
臻开三殷晓
「肺」部
fui11→hi11
C
蟹合三废奉
「晕」车
fun55→hin55
C
臻合三问云
「贴」膏药
t'iap55→tap55
C
咸开四帖透
缘「投」
本指有人缘,引申为英俊潇洒
ien55 t'eu55→ien55 tau55
C
流开一侯定
「博」士
pok55→p'ok55
D
宕开一铎帮
「头」林毛
可能是汉语跟非汉语的合璧词
t'eu55→t'io55
B
流开一侯定
感「觉」
kok55→kak55
B
江开二觉见
「暂」时
ts'am11→ts'iam11
B
咸开一阚从
三「栈」
ts'an11→tsan11
D
山开二谏崇
上「岐」
k'i55→kia55
B
「蹲」便所
k'u11→k'u11
B
一「粒」
lip32→liap32
D
声 韵 调 统计
A ± + + 3
B ± + ± 9
C + + ± 5
D + ± ± 3
合计 20
说明:
甲,"±"表示闽客语相同的音韵读法,"+"表示闽南语的音韵发音.
乙,就借用方式而言以「B」式最多,依次是「C」式与「A」式,「D」式.
丙,「B」式是改变韵母而已,其馀声母,声调闽客语相同,因而接受度最高.至於「D」式只是改变声母而已,其馀韵母,声调闽客语都相同,为何例字不多,应该跟收集语料不够普遍有关.
丁,上述例字在客家话都有正确的读音,但是为何放弃不用转而借用闽南语的发音 是否自信心不足 抑或已经传承数代而习焉不察 仍待解释.
戊,上述例字在客家话不多,就个别音韵条件来看,《广韵》十六摄几乎很平均分配在其中十摄,而且各摄仅有一到三例现象,并未形成足以改变整个韵摄的地步.
(二)词汇方面
客家人为了生存,沟通需要以及做生意考量,不得不学习闽南语词汇.其学习方式是直接音译闽语音.以下词汇的箭头左边是客家词汇,箭头右边是闽语词汇,同时也是客家地区通行的客家闽南词汇.
萝卜→菜头,红萝卜→红菜头,萝卜乾→菜脯,电扇→电风,电火→电球,不好意思→歹势,肩胛→饭匙骨,发病→破病,(疲累)k'ioi→t'iam,肚饥→肚枵iau,肾脏→ieu,稀饭→糜,浪费→打爽,休息→歇困,落肥→ia肥,吊菜仔→茄仔,香菜→芫荽,快菜→韭菜,南蛇→臭青仔,眠帐→蚊帐,筷子→箸,饭甑→饭桶,调羹仔→汤匙,背佝佝→k'iau佝,零搭→si siu,下定→落定,pok烟→食烟,单身哥→罗汉脚,架式→派头,师傅娘→头家娘,师傅→头家,做买卖→做生理,唔成猴→漏气,银角仔→零星仔,k'ian(生气)→受气,打榖机→机器桶,山洞→埲空,瀑布→水冲,大小丈→大小仙,叔娓→阿婶,继父爷→後叔,(头皮屑)→头波,发合(气喘)→he ku(哮龟),喷鸡颏→膨风,颏在→加在,(忍受不了)挡唔tiau,(好烂)恁lam,(心脏七上八下)p'it p'ok跳,食老来「讨趁」t'o t'an,纳意→甲意.
二,客语,日语的语言接触现象
日语本身有很多外来语,而台湾客家人在吸收日语後,自然也吸收这些外来成分.由於日语是拼音系统有别於汉字系统,所以客家话吸收日语是直接音转方式,也就是直接用日语发音.其次就使用层面来看也是局限在部分词类当中,影响力有限.例如:
计程车-TAKUSY(TAXI),打火机-LAITA(LIGHTER),榻榻米-TADAMI,生鱼片-SASHIMI,芥末-WASABI,寿司-SUSHI,猜拳-ZYANKEN,番茄-TOMATO,苹果-LINGO,玩具-OMOCYA,牛蒡-GOBOU,红萝卜-NINZIN,面包-PANG,饼乾-BISUGEDO,霍乱-KORELA,疟疾-MALALIA,混血儿-AINOKO.
衣服类的辞汇:拉鍊-CYAKU,领带-NECKTIE,汗衫-NANNIGU,衬衫-WAISHASU,外套-O-BA,西装-SEPIRO,女孩套装-WON-PISU(ONE PIECE),夹克-ZYAN-BA,胸罩-BURAZYA,拖鞋-SURIBA,凉鞋-SANDARU,衣橱-TANCE.
工业产品的辞汇:马达-MOTOR,麦克风-MAIKU,货车-TRUCK,收音机-RADIO,录音机-RECORDER,录音带-TAPE,音响喇叭-SPEAKER,照相机-CAMERA,底片-FILM,一般行程表-KO-SU(CAUSE).(注二)
三,客语,国语的语言接触现象及演变
客家话跟国语接触结果,显然强弱立辨,弱势方言为了生存需要以及沟通方便,必然向强势方言学习.其结果,客家语言逐渐产生变化,原本保持中古音韵特色不是产生不规则的变化就是消失殆尽.词汇方面更是明显,讲客家话时使用国语式词汇思考,那麼脱口而出的也就变成国语式的客家词汇了.以下就自己教学以及参加评审所发现的词例,语音,再参考张美煜的举例来观察客语的演变现象.(注三)
(一)发音部位及方法方面
1.入声的发音问题
甲,入声发音错误
字词
正确发音
错误发音
字词
正确发音
错误发音
1
风「俗」
siuk
su
11
「习」惯
sip
si
2
「业」者
iap
iet
12
「益智」
it tsii
i tsi
3
划「拨」
pat
po
13
「作物」
tsok vut
tso vu
4
「越」低
iet
ie
14
「役男」
it nam
i nan
5
「复育」
fuk iuk
fu i
15
山「谷」
kuk
ku
6
分「析」
sit
si
16
公「尺」
ts'ak
ts'ii
7
「剥夺」
pok t'ot
po to
17
「设」计
sat
sa
8
「入」来
ip
it
18
记「忆」
it
i
9
戏「剧」
k'iak
ki
19
亲「密」
met
mit
10
物「质」
tsiit
tsiip
20
冲「突」
t'ut
t'uk
乙,入声演变为喉塞音
这种现象大多出现在青少年身上,例如:练「习」sip→si,「十」号siip→sii,「著」伤ts'ok→ts'o,脚「踏」车t'ap→t'a,「辄」常tsiap→tsia,商「业」iap→ia,其「实」siit→sii,光「碟」t'iap→t'ia,「落」实lok→lo,三「合」院hap→ha.
2.双脣鼻音尾读作舌尖鼻音韵尾或者舌根鼻音韵尾:这种现象也大多出现在青少年身上,以及少数青年人.例如:
字词
正确发音
错误发音
字词
正确发音
错误发音
1
「心」肝
sim
sin
12
声「音」
im
in
2
新「衫」
sam
sang
13
评「审」
siim
sin
3
「蓝衫」
lam sam
la sa
14
第「三」
sam
san
4
「临」时
lim
lin
15
责「任」
im
in
5
「南」洋
nam
nan
16
「禁」止
kim
kin
6
人「参」
sem
sen
17
钢「琴」
k'im
k'in
7
「渐渐」
ts'iam
tsien
18
「闪」开
sam
san
8
「担」当
tam
tan
19
试「探」
t'am
t'an
9
「针」线
tsiim
tsiin
20
「侵」害
ts'im
ts'in
10
「检」查
kiam
kien
21
「喊」我
ham
ha
11
加油「站」
ts'am
tsan
3.国语同音而客语不同音的字容易混淆
国语同音而客语不同音,系现代音和中古音韵条件不同.客语保存中古音韵,但是近代音以来音韵演变从合不从分,於是《中原音韵》有19韵,《洪武正韵》有22韵,《五方元音》有12韵,中古音与近代音的差别在於塞音韵尾逐渐消失,三种鼻音韵尾也慢慢变成两种,语音系统越来越简化,是容易混淆原因.而这种现象大多出现在青少年身上,以及青年人身上.例如:道到t'o/to,办扮p'an/pan,代待带t'oi/t'ai/tai,暑署ts'u/su,代待t'oi/t'ai,造灶ts'o/tso,冻动tu/t'u,直质ts'iit/tsiit,常长so/ts'o,成陈siin/ts'iin,享想hio/sio,向象hio/sio,休修hiu/siu,关观kuan/kon,十食siip/siit,,产铲san/ts'an,集籍sip/sit,谷鼓kuk/ku,节结捷竭劫tsiet/kiet/ts'aip/k'iet/kiap,件见k'ien/ kien,性姓幸sin/sia/hen,欣歆馨新hiun/him/hin/sin,句具聚ki/k'i/ts'i,,设社sat/sa,迎赢ia/ia,意义益i/i/it,元圆ien/ien,燕雁验ien/ien/iam.脚角kiok/kok,意义i/i,惯罐kuan/ kon,匡框k'o/k'io,济记tsi/ki,,画划fa/vak,
4.全浊清化後送气成分消失
进「步」p'u→pu,「造」反ts'o→tso,宣「导」t'o→to,「地」球t'i→ti,心「脏」ts'o→tso,「就」系ts'iu→tsiu,「距」离k'i→ki,「竞」赛k'in soi→kin sai,t'u→tu,交「待」t'ai→tai.
5.一般容易误读字
「购」买应读keu误读为ko,家「俱」应读k'i,却读做ki,接「触」应读ts'iuk,却读做ts'uk,唯「勤」是岸应读k'iun,却读做k'in,公「共」应读k'iu,却读做k'u.
(二)用词不当方面
客语原有词汇不用却使用国语式的辞汇,这是客家词汇逐渐萎缩的现象,值得重视.例如:「定著」说成「一定」;「做得」说成「能够」;「时节」说成「时候」;「自家」说成「自己」;「粄圆」说成「汤圆」;「番蒜」说成「芒果」;「番薯叶」说成「地瓜叶」;「剃头店」说成「理发厅」;「钓槟」说成「钓竿」;「一昼边」说成「半日」;「疑狐」说成「怀疑」;「缺亏」说成「亏待」;「枋模」说成「模板」.
以上现象大多出现在青少年以及青年身上,中年以上年龄层比较没有这些发音问题.这反应出国语教育的普及化很成功,因为年轻人的说话思考已经是国语式的模式.一个是现代音,一个是中古音,对比之下可以明白演变走向:
1.入声字不是弱化为喉塞音,就是弱化至极而丢失塞音韵尾.带有塞音韵尾字,逐渐变成开尾韵的字.其次,以发音部位收尾来看塞音消失情形:-p有2字例,-t有8字例,-k有8字例.而以入声演变为喉塞音来看:-p有5字例,-k有1字例,-t没有字例.这说明今天的双脣塞音正处於喉塞音的过渡期,舌尖和舌根塞音韵尾则已经到达消失期了.
2.双脣鼻音韵尾逐渐演变为舌尖鼻音韵尾,其中咸摄有8字例,深摄有6字例,分配很平均.这说明咸深二摄逐渐向山摄,臻摄靠拢,而且走向跟国语近似.
3.浊音清化後,客家话原本「不论平仄,一律送气」规则,受国语「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规则影响,改变为部分仄声字跟著不送气.
总之,客家音韵逐渐向国语音韵靠拢,我们或可称这些语词为「国语式的客家话」.
四,客家话跟客家话的接触及演变方向
客家话跟国语,闽南语,甚至英语都会产生「学习」的心态,这是大环境造成,无可抗拒的力量.至於客家次方言之间同样有「学习」的趋向,这也是相同心理.大致来说,母语是海陆腔,诏安腔,永定腔,饶平腔的客家人除了会讲自己母语以外,还能使用一种以上的其他腔调客语.但是以四县腔为母语的人,对於四县腔以外的客语次方言腔调就比较生疏了.主要原因在於四县客语是台湾客语的主流,只要能讲四县客语,到哪个客家庄都能沟通无碍.在这种前提下,客家语言的接触问题产生,进而有「四海话」腔调的新名词.
(一)「四海话」的定义
所谓「四海话」是指四县客语和海陆客语的混合语,是语言接触的产物.两种方言接触时一般是起初还能维持双方通行区域,能够保持各自的音韵特点.但是当人民互动频繁,交流密切时候,两种方言自然就会接触,这时的演变情况跟主流非主流有关.换句话说,主流语言主宰时空环境,逼迫非主流语言向他靠拢,於是非主流语言会或多或少牵就自己的音韵而倾向主流语言.其结果,非主流语言产生不等的音韵演变,而不同於原来面貌.至於主流语言大致是维持原貌,但也吸收部份非主流语言的音韵现象.这是「四海话」产生的原因.
根据田野调查:「四海话」发生在宜花东地区,桃园县杨梅镇,平镇市,新竹县关西镇,峨嵋乡,苗栗县南庄乡,头份镇等地.绝大部分的现象是:以四县客语为母语的人,语音极少产生变化,只有少数几个韵母受到海陆客语影响而产生演变.例如:峨嵋乡.至於以海陆客语为母语的人,则很容易产生「四海话」现象,显然这是弱势语向强势语靠拢的结果.
四海话产生於台湾地区,而且是民国四零年代才有的特殊音韵.在闽粤原乡地区不论是百多年前,进展到七十多年前,甚至到台湾地区日据时期都没有四海话现象发生.如果据此推论,可以说前述时期的客家人生活区域都以自己原乡区域为主,很少交流往来,以下语料可以获得梗概.
书名作者年代
词汇
《客语陆丰方言》
1897
《客英大辞典》
1926
桥本万太郎《客家基础语汇集》日据时期
杨时逢《台湾桃园客家方言》1953
辣椒
lat tsiau
lat tsiau
lat tsjiau
lat tsiau(tseu)
手表
sjupiau
shiupiau
su piau
upiau(peu)
纸烧
tjiisjau
tshishau/sheu
tsz seu
tiiau(seu)
湿
sjip
ship
szp
iip
讨食
t'o sjit
t'o chit
t' szt
t'o iit
深
tj'em
chhim
t'em
屎缸
sjiko
shiko
sz k
iiko
茶杯
ts'apui
ts'apui/pi
ts'a pi
ts'apui
一倍
jitp'oi
yitp'oi/p'ui/p'i
iitp'oi
医生
jisen
yisen
ji sn
iisen
阿姨
a ji
a yi
a ji
a ii
所以
soji
soyi
s ji
soii
养
jo
yo
i
o
收起来
sjiuhi loi
shiuhi loi
su hi loi
uhiloi
茭椅
kauji
kauyi
kau ji
kau
按:桥本万太郎的《客家基础语汇集》成书於日据时期,其语料收集自台湾苗栗,新竹地区,所以书中同时出现四县腔和海陆腔发音.
(二)四县客语,海陆客语的差异与音韵对应
1.声母方面的对应
(1)精知庄章的差异
四县客语均合流为ts-,ts'-,s-;海陆客语在知章组读做t-,t'-,-,-,精庄组读做ts-,ts'-,s-.
中古音
四县读音
海陆读音
例字
精组
ts'iu
ts'iu
秋
知组
ts'u
t'iu
抽
庄组
seu
seu
愁
章组
su
iu
收 |
|
狗仔卡
发表于 2005-9-13 17:06:51
变色卡
抢沙发
exical Diffusion,Dialect Contact,Language Change,Hakka Dialect
发表于 2005-9-13 19:22: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