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关于牛奶、咖啡和可可

四六货

　　1．
　　没有惊喜，可是安安静静的，牛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算好不好。去音像店的时候，只挑一些好像《甜蜜蜜》、《电子情书》或是《季风婚宴》那样的影碟，看到开心的时候有一点点想笑，伤心的时候又不至于湿了眼睛就可以了。站在宿舍的走廊里抽烟，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女生从身边经过，漂亮的面孔在烟圈里模糊。寝室里没有电话，走廊里两台IC卡电话机边上总有人，抱着听筒嗲嗲地笑，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少，以为爱意在越变越浓。打电话的女生都很好看，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牛奶一直站在那里，偷偷地看她们的笑脸，听她们撒娇。咖啡说她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所以他背过身走开，要去找一个温柔的女人，牛奶想去拉住他的手，却只抓到一个衣角。以后，再也没见过咖啡，只是偶尔跟可可聊天的时候，可以听到一点咖啡的消息。
　　咖啡和可可很要好，像是一个人，却是不同的两个侧面。
　　可可宽厚而认真，牛奶习惯了在他的爱护下孩子似地傻笑。他在的时候，她没有担心。他很少讲话。两个人的时候，总是牛奶不停地唠叨，他就会要三杯珍珠奶茶在她面前摆开，看她八卦的样子，一直到她喝完全部三杯奶茶。可可听牛奶讲心事，虽然每次讲得都差不多，却总是很耐心，而他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忧愁要牛奶分担。牛奶什么都跟他讲，除了一件事情。

　　掐灭了烟头。可可不喜欢她抽烟，虽然现在他不在身边了。
　　桌上的机器猫相架是她从可可那里讨来的。后来，只要可可看到放在里面他和牛奶的合照，都会很温柔地笑，他不知道这张照片后面的另一张合照上咖啡搂着牛奶痴痴地笑。
　　牛奶抽出她和咖啡的照片，换到前面。从一开始，她就答应咖啡，瞒着可可。
　　跟咖啡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会有惊喜。他好像魔术师，牛奶不知道后面会是怎样的意外，舍不得中断，而他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

　　床头挂着的一只白袜子，洗得次数太多，起了毛球。
　　和咖啡一起看《心动》的时候，牛奶拼命地哭。如果我是小柔，你是浩君，那么多年以后，再见面的时候，你还会不会娶我？
　　我们不会分开。咖啡安慰她。
　　牛奶破涕为笑。顺手抓起咖啡刚晾干的白袜子一边擦鼻涕一边对着他无辜地傻笑。
　　后来，邮递员送来了这只袜子。几年来， 牛奶在哪，它就在哪。
　　好久了，牛奶还是固执地以为袜子上有咖啡的味道。咖啡留下很多零散的东西，其中一样是他的气味。
　　可可和咖啡的身上都有干净的肥皂味道，不一样的是咖啡多了一点新鲜牛奶的香味。牛奶喜欢把鼻子放进咖啡的衣领里，用力地吸气。

　　那一天早晨，牛奶轻轻吻醒身边的咖啡。从此，她的身上有了咖啡的味道。

　　咖啡离开后，牛奶用薄荷味的浴液洗澡，擦刺鼻的香水，努力与那股无孔不入的熟悉味道对抗着。
　　慢慢习惯了带着咖啡的味道在人群里呼吸，不知道会不会有谁也有一样的气味，她是不是很温柔？知不知道他喝咖啡的时候一定要加牛奶？

　　拆一包乐事薯片，吃到见底，再喝一杯白开水。心情闷的时候就吃零食。过去，可可会买很多堆在牛奶面前，耐心地听她发牢骚。可可走了，习惯还是改不掉。
　　咖啡离开的那天夜里，可可还是和平常一样打来电话。她就大声地说话，东拉西扯地开玩笑。
　　牛奶洗好澡，看到可可站在门口，抱了一堆薯片。
　　可可坐在牛奶身边。牛奶一遍遍地看《心动》，抓了薯片放到嘴里。谁也不说话。吃完了最后一片，牛奶突然捂着脸哭了。可可把她搂在怀里。肥皂的味道开始在牛奶的鼻尖缠缠绕绕，习惯性地把鼻子放进他的衣领里，要去找新鲜牛奶的香气。可可把她搂得更紧了。

　　睁开了眼睛，可可的手臂温柔地环绕着自己。他醒了，牛奶哭了。
　　可可是她最亲爱的人，却不是她的爱人。那一晚，他们失去了彼此。

　　牛奶把手边的一封信放进桌上的铁盒。这是可可寄来的第77封信。他说，看到一个女生跟牛奶很像。
　　可可和牛奶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们聊一些有关别人的话题。可可会提到咖啡，讲他们十多年的友情。有这样的朋友，他很得意。
　　你们见过面的。
　　我跟他不熟。
　　他没有看出来牛奶的心虚，手舞足蹈地讲他们的故事，讲小时候为了抢一张香烟牌咖啡打伤了他的额角。
　　可可拨开头发，露出一道浅浅的伤疤。牛奶想要告诉他，直到现在，咖啡还在为此内疚。
　　讲完了所有可以想到的话题，可可去了北方一个很冷的城市念书。那里的黑夜很长，他就给牛奶写信。

　　2．
　　住的地方乱了，要好好整理。
　　牛奶把散落的长裙一条条地叠好，放回衣橱里，破了的丝袜就不要了。烟灰的灯芯绒长裤掉了纽扣，补好了就天天地穿。

　　过了一个月两个月，或者一年两年，牛奶不常常跟自己提起他们了，会有一点想念，她不说也没有谁知道。
　　放假的时候，牛奶去爬山，爬得很高很高，远处的街道很小很小。咖啡应该正走在这样的路上，只是小得看不见了。
　　总是想找再高一点的山，可以看得再远一点。
　　到了华山的金锁关，她在同心锁上刻了她和咖啡的名字，在平安锁上刻了可可的名字。
　　转道洛阳，拜了白马寺，再回到北京，已经又过了很多天。可可的回信被摆在了桌上，还有广告和电话账单。可可又提到了那个像牛奶的女生，说她叫方糖。
　　可可好像喜欢她。
　　牛奶不停地吃薯片，心里乱了。
　　她怕可可会喜欢方糖。
　　可是害怕是自己的，外面的天还是蓝蓝的。每天早上喝第一杯白开水的时候，她都觉得错过了前一天，有点像“等待戈多”。按着波卓的理论，世界上的眼泪有固定的量，有百分之四十的人哭，就有一样多的人笑。牛奶属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如果不是因为马上又要见到咖啡，她可能一直都在这百分之二十里面。可是那只是如果。在两个百分之四十之间，她开始往返。

　　既然已经那么久不见，牛奶想再等一等，几天、几个礼拜、或者更长一点。她要点时间整理一下，想想过去的事情。自己和咖啡该是都比从前更好了，却多少会有点陌生。这样的再见，好像太阳底下的肥皂泡泡，知道一碰就破，却非要贪婪地抓住它。既然这样，牛奶就拼命抓再假装总也抓不到，累了就钻在被子里抱着枕头笑。下雨天的时候，会不当心想到可可，还有那个方糖，心里就乱糟糟地，瞪大了眼睛等雨快点停。

　　再见真的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而且没有准备，在约好的时间之前。
　　家乐福里，咖啡推一辆购物车从牛奶身边走过。牛奶没有叫他。看着他在冷柜前停下，比较了四个不同牌子的黄泥螺，还是拿了第一种放进车里，再推车走了。牛奶拿了一瓶一样的黄泥螺，跟着他，跟他买一样的东西。一袋曼可顿切片面包、三把欧乐B超越型牙刷、六罐百事可乐、一瓶沙宣者哩水、两大包舒洁纸手巾，一盒立顿红茶，六袋海鲜珍锅劲拉面，还有不知道几包乐事薯片，牛奶就当他拿了五包……咖啡结账，走了。牛奶在同一个收款台付了钱，从另一个门出去。
　　把所有东西摆出来。牛奶觉得这就是咖啡现在的生活了。她想努力去熟悉，在他看到她以前。
　　喝可乐的时候，牛奶想刚刚看到的那个咖啡，莫名奇妙地就觉得也许他现在喝咖啡的时候已经不喜欢加牛奶了。她觉得自己应该躲起来，让他找不到，算是一点小小的报复，却又害怕他根本不来找。无论如何，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到他。看到的他，如果不如从前好了，应该会有点心疼；如果比从前好了，又会有点失落。牛奶不安地期待着。虽然也知道，变化总是会有的。

　　吃完了所有面包、泡面、薯片、可乐，用到第二大包中第三小包纸手巾以后的一天，她又看到了咖啡。他右手插在口袋里，扬起嘴角浅浅地笑，穿了牛奶送的格子衬衫。一时间，牛奶抽去了过去了的一段空白日子，好像昨天他们还一起在麦当劳里买过甜筒，而衬衫也是昨天穿过今天又没有换的。大概真的是昨天，只是他们没有吃甜筒，昨天牛奶抓住了这件衬衫的衣角，却没有留住咖啡。牛奶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以前，咖啡总是说牛奶穿裙子会好看一点，所以牛奶买过很多裙子。
　　牛奶走过去，穿了灯芯绒的长裤，有点划清界限的坚决。牛奶要了大杯的珍珠奶茶，他要了咖啡，加了很多牛奶。玻璃外面的天色阴阴的，牛奶说想要有大太阳和一点点风的一天或者不如下一场很大的雨。其实她心里什么都不想。这样坐在咖啡的对面，牛奶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愚蠢的悲壮。
　　下雨了，咖啡印在玻璃窗上的脸变得模糊，牛奶却清楚地想起他离开时候陌生的样子。来这里的路上，牛奶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很勇敢。她努力地保持骄傲，却慢慢变成了心虚的闪躲。从来，会变戏法的只是咖啡。玻璃上映出牛奶的面孔，雨水滑过，好像眼泪。
　　雨打在玻璃上面的声音很大，牛奶讲话的声音很轻。她拼命地找话讲，避开一些事情，好像跟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讲话，开很多的玩笑。她本来以为咖啡会有很多的话题。他却在听完了牛奶的唠唠叨叨以后，很婉转地说了抱歉。牛奶装作听不懂，胡乱地笑着说那么久的朋友没什么对错。而其实她想拿手里的玻璃杯砸过去。
　　咖啡的左手想去抓住牛奶的右手。牛奶拿起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逃开了。她想走了。咖啡却提起了可可，方糖是他的女朋友。

　　以前，可可喜欢牛奶，咖啡跟可可很要好，所以咖啡离开了牛奶。
　　现在，可可有女朋友了，不喜欢牛奶了，所以咖啡又可以让牛奶作他的女朋友了。

　　所以咖啡现在坐在牛奶对面，所以他要用左手去抓牛奶的右手，所以他穿旧衬衫。咖啡讲起来理所当然，牛奶却天翻地覆了。马路上，很多人来来去去，不经意地从前一分钟走进这一分钟，好像只有牛奶还不能习惯这样的跳跃。
　　走的时候，雨停了，牛奶想如果再等等有太阳了，她想要的天气就都有了。咖啡一直都是她的魔术师，只是这次，她被蒙在鼓里很久，他才刚刚给出答案。怀抱答案小心地走在路上，目不斜视，想要用多一点的时间来慢慢消化。
　　牛奶努力把咖啡讲的每一句话都想起来，写在日记本上，然后再看很多遍。咖啡在答案的最后划了半个省略号，牛奶不知道另外半个要怎么划。
　　今天之前，咖啡好像一种很清晰的遥远，牛奶没有想过有一天还可以这样的靠近。魔术师从天上来，送给牛奶一些轻轻的辨不清形状的礼物，又回到天上去了。牛奶就把这些礼物好好地收藏起来，想他的时候就看一下。慢慢地，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是不爱了，只是学会轻轻放下了。
　　牛奶想过，很久以后的一天，他们在街上遇到，她想可以像莉香一样，给完治和里美真心的祝福，自己轻轻地离开。小柔和浩君那样的友情她不喜欢，有太多暧昧的成分。不知道咖啡会是什么样子，无名指上会不会戴了戒指？
　　可是他们终究不是莉香和完治，也不是小柔和浩君，他们只是牛奶和咖啡。所以，没有等到很久以后他们就见面了，没有打算好的那些遗憾和包容，只是在咖啡的安排下绕了一个圈子。牛奶还不知道怎么给咖啡的这番苦心下一个合适的定义。是为咖啡和可可的情深感动，还是责怪他对牛奶不负责任的欺瞒，或者根本就是生活无意的玩笑？
　　变魔术很少有失手，魔术师总是知道观众的习惯和心理。咖啡给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因为他早已给了牛奶一份沉沉的礼物，抱着它，牛奶总也飞不远却又不会舍得丢掉。
　　既然咖啡什么都知道，牛奶也没有假装的必要了。
　　乱乱的理不清，就不要多计较。毕竟他们还是走回来了，也不管有过怎样的意外。
　　无论如何，和咖啡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3．
　　牛奶给可可写信，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提起和咖啡的事情。对可可来说，什么都不知道可能反而会更加好一点，而且他现在应该很开心，在那样冷的地方，有一个人陪，是会想天荒地老的。
　　总是觉得南方湿湿的天气会让人变得犹豫和浮躁，所以需要到北方去生活一段日子，把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掉一点。现在的可可也许已经有些不一样了，牛奶想像他的样子，皮肤粗糙了但是会更坚定了。这样的可可，方糖会不会很好地珍惜？
　　可可会很疼她，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总是宽厚地包容所有。他会带方糖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拍很多照片，再带她去吃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吃得不多，却一脸疼爱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可是牛奶还是自私地想，他可以要很多其它饮料摆在方糖面前听她讲话，但最好不要是珍珠奶茶。
　　方糖应该不喜欢喝珍珠奶茶，或者可能那里根本没有卖珍珠奶茶，牛奶这样安慰自己，不安却越来越多。
　　如果每个人的心里都正正好好只可以容得下一个人，那么可可是不是已经不惦记牛奶了，让他寄一张方糖的照片都总是忘记……可是他还是常常给牛奶写很长的信，还是记得关心牛奶的关心。
　　牛奶纠正自己的侥幸。毕竟最亲爱的人也要有他的爱人。
　　找一条好看的裙子穿起来，咖啡要来带她去吃东西。镜子里牛奶的脸上写着满足。

　　4．
　　挽着咖啡的手臂走在马路上，沿街的玻璃橱窗映出他们的样子，太阳照在上面，亮闪闪地模糊了轮廓。马路长长的，在很远的前面弯向了左边。如果不停地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可以走到哪里，或者还没有走到转弯的地方，他们就累了，虽然现在牛奶还是很有精神。
　　咖啡微微扬起嘴角，牛奶就知道不用走下去了，可以休息了。
　　和咖啡一起吃东西总是很开心，好像两个贪心的孩子，搜罗所有好吃的还有看起来好吃的，满满地摆开一桌。咖啡会跟她抢一个蟹黄烧麦或是春卷，但是最后抢到的总是牛奶。争来抢去的结果就是牛奶越吃越多，然后撑得饱饱的两个人看着没有吃完的东西意犹未尽。
　　咖啡扶着牛奶慢慢走在马路上，没有力气讲话了。地上他们摇晃的影子变得矮矮胖胖了。牛奶觉得好像一对老情人。抬头看到咖啡眯起眼睛，有心事的样子。
　　终于走进了街角，左转，却是一家医院，没有路了。

　　回去打开背包的时候，牛奶才知道，刚才咖啡多买了一袋烧麦放在她的包里，给她作第二天的早饭。
　　早上吃烧麦的时候，牛奶幸福得哭了。
　　她承认自己总是忍不住要去猜想那一段空白的日子里咖啡的生活、还有他说过要找的温柔。她怀疑过他的真诚，而现在却发现自己都不够诚恳。要是咖啡知道她总是会想起可可，会不会很伤心？如果有一天，可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又会有一场翻天覆地？
　　现在的生活很好，牛奶不想再要什么改变。如果可以，一直呼吸这肥皂加新鲜牛奶的气味都不会倦。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一样，好像从路上所有相偎着的两个人身上都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们逛街、喝茶、讨价还价、海誓山盟。咖啡的每一点用心都让牛奶感觉自己富有的好象国王。摊开他的手掌，牛奶看到长长的爱情线。咖啡开玩笑地说已经用微雕术在上面刻下了牛奶的名字。他抓住牛奶的手，要看她的手相。可是牛奶的掌纹太乱，咖啡辨不清楚。牛奶就在手上写了很多个咖啡的名字，问他够不够。咖啡说哪里来那么多，牛奶却担心还有漏掉的。

　　日子一天一天这样过，天空总是晴朗的。偶尔下大雨的日子，牛奶想她和咖啡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满满的热情惊喜让一切看起来很美好，牛奶却隐隐地不安。
　　她打电话给咖啡，
　　我们吵一次架吧。你先开始。
　　还是你先开始吧。
　　平时总是你说了算，所以你先吵，我跟上。
　　我习惯让你了，不知道怎么吵。
　　说完，咖啡在那头笑了，他尽量纵容牛奶奇怪的想法。
　　挂了电话，牛奶给可可写信，问他和方糖会不会常常吵架。她说自己现在很开心，每天从太阳升起来到月亮落下去都在笑。她想着可可看信时候的样子，他总是希望牛奶快乐的。可是，也许方糖也会看到这封信，牛奶就又加了一句，祝福他们也能很快乐。
　　咖啡买了薯片，说是要来看牛奶，他想牛奶也许心情不好。牛奶却想好好睡一觉。

　　睡在床上，看似细微的裂缝将天花板割作了一块块，牛奶的生活也好像被分作了一段一段，每一段里的牛奶都不一样，而感觉都很真实，不同的牛奶现在撞到了一起，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会是什么样的牛奶。
　　闻不到肥皂加牛奶气味的日子里，她有规律地重复每天的学习生活，像一根蜡烛慢慢燃烧时间，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沉闷。
　　现在的每一天却飞快地过，热情像烟花绽放，绚烂迷了眼睛。
　　魔术师的戏法很好看，观众热烈鼓掌，这一刻，他们统一而且和谐。但是戏法总是会变完，追光灯之外的魔术师会是什么样子，牛奶不敢知道，虽然也可能会更迷人。
　　如果咖啡是咖啡，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早早地出门。一地的潮湿。昨天夜里有过一场小雨，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雨点敲打玻璃。一路往咖啡住的地方走，迎风吹乱了头发。马路倔强地渐渐阴干，没有太阳，有人从星巴克买来咖啡清醒自己。而其实，咖啡喝多了会麻痹神经。
　　熟悉这条路上每一家小店。她和咖啡在这里留下一些回忆，现在又常常来这里温习。其实何止这一条小路。城市太小，他们的身影总是和过去重叠，不经意地，或者装作不经意地。
　　所以，他们不会起争执。不满总是对现在或是将来，而他们只有过去。
　　牛奶试图抽去那一段灰色的空白，将前后相连，可是现实又怎么能够随意拼接跳跃？两个人都在努力扮演初相遇时的自己，在现在这个时段里爱着记忆中的对方。
　　一片树叶被风吹落，擦过牛奶的眼睛。树叶落在地上，载着一点水滴。不知道是昨天夜里的雨水还是今晨的露珠。

　　5．
　　咖啡还没有睡醒,揉着眼睛出来开门。隐形眼镜没有戴，他看不清牛奶脸上的表情。凑近了，又是那熟悉的气味。牛奶想要一个容器来收集、带走。容器的外壁要与时间绝缘。
　　天色渐渐明亮，咖啡却靠着窗子说，又要下雨了。牛奶知道，他从来不是一个后知后觉的人。

　　再从这条路走回去的时候，雨过，天还没有放晴。牛奶放慢了脚步。既然以后不会再常来，那就尽量好好地记住。
　　也不要去想什么时候会再见，再见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大多数时候我们要比想象中坚强勇敢。这是可可说的。
　　牛奶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寄给可可。
　　可可在回信上说，他早就知道了。还说，那里下很大很大的雪。

　　6．
　　火车轧着铁轨向前，一点点靠近可可。几千公里的距离，不知道算不算太长。
　　这是一趟拥挤的慢车，走走停停几天几夜，没有水洗脸。一个胖女人抢了牛奶的座位不肯让。牛奶抓着她的肩膀往地上死命地推。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牛奶的脸被抓破了，气极了对着胖女人的手臂发疯似地咬。
　　乘警带着胖女人去了另外一节车厢。
　　牛奶坐回自己到自己的位置上，随身的背包却不见了。
　　很多人忍不住朝着边看，同情的或是幸灾乐祸。牛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其实她也没想好看到可可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可可和方糖肩并肩的时候她应该走在哪个位置。

　　下车的时候，只看见干净的雪白，
　　牛奶走过的地方，一串黑色的鞋印。脸上的抓痕结了痂，还有隐隐的血迹。这个城市能不能容忍一个狼狈的闯入者？
　　她只能这样去见可可。

　　7．
　　打电话给可可，要求不要带方糖来。
　　可可一遍遍地叮嘱，站在原地，等着。
　　站在原地，等着。
　　站在原地。
　　等着。
　　他的声音禁不住颤抖。他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站在原地，张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努力搜索熟悉的身影。
　　远远地，可可飞奔而来，牛奶闭上了眼睛。
　　站在原地，等着。
　　可可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牛奶泣不成声。

　　8．
　　牛奶饿了，可可带她去吃东西。
　　有没有珍珠奶茶？
　　这里没有。
　　牛奶笑了。
　　点了很多东西，牛奶头也不抬拼命吃。一直到可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投入地吃了很久了。
　　桌上只剩下盘子了。牛奶开始给可可讲在火车上的事情。可可认真地听，跟从前一样淡淡地笑。
　　他们都没有提起方糖。
　　9．
　　在可可住的地方，也没有看到方糖。桌上摆的是牛奶的照片。
　　可可给牛奶看一封信，是她很早以前写给咖啡的，信封上却写了可可的地址。她的三心两意让三个人不停兜兜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