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首情诗和一支忧郁的歌

吾同树

二十首情诗

Fei，木棉花开了   

前山立交附近，一树一树
红艳的木棉花，开了
你曾说你没有看过
我曾有这个春天
带你去看花的许诺

我不能带你去看了
却想告诉你：那一树一树木棉
是开得多么灿烂
而灿烂的
春天，从来没有迈上我的心坎

我把车停靠在街边
在硕大的花瓣下面
发了一条短信给你：
Fei，木棉花开了
叫他带你去看吧
祝你们幸福

我骑车，在一树一树热闹的
木棉花下穿过
比汽车还匆匆
匆匆，匆匆得无法
停靠我的寂寞

            2003/03/03

三月十五

阳光明媚。我的头脑
突然滑过这么一个美好的词

使我的快乐和我的单车一样快
在这个美好的早晨
在珠海洁净的街道上
让快乐飞驰

我想告诉香喷喷的西饼屋里
一个个美丽的，微笑着的女孩
今天是3月15，不是任何一个
平庸的一天：

是明媚的阳光告诉我的
3月15，一个只为美好而来临的日子
她的生日，她的生日，她的生日……
她将点燃蛋糕上的19根蜡烛

这么一个美好的早晨，美好
仿佛就坐在单车后座上
因为美好，我会感到单车的快
那是春风的快，快乐的快
我会撒开车把双手合十
为她祝福，为她祝福——
尽管我们现在已经分手……
                2003/03/15
谜

给你留下一个谜
把一滴水
重新放入水中

请你不要去猜
像当初我穿越人群不动声色
走到你的面前
我的手藏在背后

可能有一束花
可能是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可能春天都攥在掌心
或者攥着另一个费解的谜

把远方的心
交还远方，我选择离去
以任何方式的旅行都是为了
逃避，忘却；却在孤旅的心上
雕出一个从前的你           
  2003/03/24

我的心里，你的名字

我的心里，多出一片空地；树枝间漏下月光
你齐肩的黑发卷了起来，更美；我想抚摸。

我的空地沉没于你深蓝色的一个眼神。
沙丁鱼咬住一滴水的影子；一大群
一大群倏地过去，海便干涸了。
一粒粒沙在风中，犹如当年从我们手中落下的样子。

还有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搁浅在那里
神话一般，你的名字，被珠贝悄悄地藏匿。

无法抗拒等候的空旷或者思念的拥挤。
你的名字，终究会变成一颗闪光的珍珠，
哪怕永远不被我的心再次看见，
但我会永远吻她，即使只剩下一双唇
永不枯烂的唇，带着爱情之火焰！

                                2003/04/06

画像

画下柔软的发丝，象窗外的垂杨
画下浓黑的眉毛，象柳枝上的小鸟
会说话

画下鼻子，就被你发觉了
你羞涩地，伏在桌上
抽动肩膀

我在你的头上画上一对犄角
画上光环，画上圆圆的月亮
你就是我心中小天使
和天真的小妖怪

现在，你在如画的风景中
仿佛一头温柔的小绵羊
我多么渴望变作
拥住你的，哪怕仅是一只画框

                   2003/04/09

一座塔上长了一棵树

在她激动的讲述中
我平静地想象
一座塔上
长了一棵树

油画一般的原野
黄色的小花和斑斓的蝴蝶

捧住她美丽的脸，我相信了古老的传说
原野一样的脸庞
眼睛飞出蝴蝶
呼吸吐出花香

塔上的树，能否看到远方的我们？
爱情在心灵上盘根错节
像一棵树慢慢生长

                         2003/05/21

忧伤的枝条

忧伤的枝条，太密了，又太矮
我怕你碰到。怕寒气凝成泪滴
打湿你的睫毛

低下头去，但不要看潮湿的地面
阴郁的影子陷入泥沼
我们的脚却可以迈过

经过湖泊的时候你要小心
攥紧我的手。你会看到水中的月亮
比我油画上的要美

我的手臂是忧伤延伸不到的部分
你可以靠着歇一会儿，被月光照着
但不要睡去

——忧伤的枝条横在前面
不要害怕，更不须回头，亲爱的
相信我，我的手臂是忧伤延伸不到的部分
                          2003/05/23
依靠

推开一扇窗，能望见大陆；
推开另一扇窗，能望见海。
和铅灰的远天一同沉默，
我就是弱不禁风的弱，
而你就是风——

总是在梦里悄悄地离去！
夜晚被高楼举至清冷的星空，
那些浪潮的呻吟已然飘渺。
我不是孤独的聆听者，
侧一侧头就能靠在你的胸膛。

                    2003/06/04


海滨听雨

椰林内听雨
椰树长满长长的海滨
长长的雨声  由远及近

忧伤的只应是我，不是你
靠着我瘦削的肩
红色雨伞映红了
你伤感的眼睛  说好不哭泣

你的脸还是湿了
用手擦了擦  淡淡地说：
“呵，这雨水……”
——我听到了你心跳里的往事
仿佛面前这海的潮汐

                2003/06/19

数数

和我一起数数，屏息
凝视这一层层的海浪
你数到一百
我数到一百零一

不是我数多了
也不是你数少了
数到后来，也不知是
谁对谁错
就像我们经历过的事情

别数了，你说，抱紧我
我抱紧你，就像海浪抱紧它的风
你的泪淌了下来
一颗、两颗、三颗……
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2003/06/21

也许就是这样梦见你

当我想起你，也许
我正在做梦。温热的血液
悄悄地，贯穿其中

像“静静的顿河”
充满俄罗斯式的忧伤

也许我这样的梦境，对于你
总是一无所知
像风悄悄吹过白桦林
雪地上没有痕迹

                 2003/08/09

冷静的表面

多么冷静的表面：
硬币上的图案
相片上你的表情
记忆中海的色彩

冷静，只是一种表面
初秋的雨天，忽然对着一枚硬币
发呆。这可能就是
当初我们经常抛接的
那一只

我的心底是一片没有涛声的海
往事像一只白色的海鸥，冷静地划过
你像一滴雨，滑下窗沿
像一个日子，滚入黑夜

                2003/08/25

爱情短章

之一

我是你手中的
掌纹
被你捏在手中
可你却毫不在意


之二

在你的泪里
我听到了
自己的哭声

我哭的时候
你不在


之三

从白色的围栏望进去
红色的滑梯，绿色的草坪
背后是一幢灰色的大楼

大楼的背后
是一大片蓝得澄澈的天空
我们就像近旁两棵相互依偎的树
枝条使劲地伸向那诱人的蔚蓝


之四

你在我的身边
像一只小麻雀
左边跳了跳，右边跳了跳
倏地飞上高空

天空被黑夜遮掩
我变成一个孤独的稻草人
守望空空荡荡的麦田


之五

你送给我的CD还在
黑色的封套
多少个不可再深的深夜
那些绝望的歌声
制造了我心中无尽的黑
这些是你当初意想不到的

当我接受这个礼物的时候
感到多么的幸福


之六

一张白纸，可以画一个你
或者写一个与你有关的故事
但我只是胡乱地划线条
划着划着，想起你
曾经也是这样地想我

翻过背面，拼命地
写你的名字
我以为这种思念的痛苦
只有笔尖才能够承受

        2003/09/20——09/22

心痛的缘起

你出现在
我的两次呼吸之间
我的两杯红酒之间
我的两个脚步之间
我的两句歌词之间
……，一次次都是心痛
这样想你，一天与另一天
之间
你也时常出现在
我的一声叹息之后
我的一次醉眠之后
我的一次驻足之后
我的一次哼唱之后
……那些痛入内心的痛
属于我。任一段往事与另一段
重叠
而你，多少次出现在
我想你之前，多少次
让我经历恍惚的错觉
多少次和往事坐在同一把椅子上
多少次流着泪看你的旧相片
多少次感到电台的情歌
忧伤都是我的，快乐遥不可及
2003/09/25


等

我必须走到窗下，踮起脚尖
大叶子的法国梧桐
陪我在夏日的午后
默默站立，久久不动

院子里有你栽下的花
但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东边六朵，西边九朵
有一些还没有开

你的窗帘是淡蓝色的
上面有一些浅黄的小花
左边十七朵，右边十八朵
还有的我看不见

2003/12/04

那时候

“亲爱的”，这是我在说吗？我在雨中行走
别人打着伞，走在喜气洋洋的大街
亲爱的，我的舌根在打颤
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词语啊
自六月分手，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亲爱的，这个词也就那样分了
没有了“亲”的“爱”
像这陌生的街头，我体会到的孤单

我经过一个橱窗，看到一顶天蓝色的绒帽子
亲爱的，我多么想买下来，如果是在六月
我一定会买下来，把温暖戴在你的头上
可是那时候没有这种帽子呵
那时候只有雨，和幸福一起打在我们的身上

那时候，天也是蔚蓝蔚蓝的
那时候，我们走在街上，
我轻轻地说“亲爱的”
你却怕整条街的人都听见
那时候，牵着手，蹦蹦跳跳地
像两个等待过年的小孩子

2004/01/19

手势

我用黑夜藏起你离去的道路。
我用一滴泪水，
藏起哭声；
一个拭泪的手势，
能够把心底的伤痛
掩藏多久？

颤抖的手，那是曾牵住你的手。
现在它在颤抖，另一只在麻木，
曾是你紧紧牵住的那一只，
现在它在麻木，如同被冬雪
藏起的河流，如同被失眠
藏起的梦！
2004/01/29


离去

你下楼，走的是楼梯
没有乘电梯
你的脚步声越来越小
我在窗子上看见
你走到拐角的时候
看了这个窗子一眼
身影越来越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去
当我终于知道你
走楼梯的原因
但我再也
找不到
你

2004/02/19


比喻……


像台布的皱褶
像皱褶被展开
像你的手指
桌上不经意地划过

像瓶子里的栀子花
像半开半合的花瓣
像你的微笑
芬芳静静地充溢着房间

像酒杯里暗红的酒
像浮起来的一块冰
像你低头的羞涩
灯光调匀了夜的色彩

这是对一个下午的虚构
但这样的愿望我由来已久
像埋在我心底的种子
发了一次次芽，又黯自枯萎

2004/03/20

酒吧

请往我这杯开水中
加片柠檬吧

“哦，谢谢。”是的，今晚我一个人
不想听歌，不想喝酒
只想往水里加片柠檬
面对空着的那张椅子
为了忘却的纪念

柠檬真香
开水真烫
记忆就像开水
会慢慢变凉

许多许多事说忘记就忘记了
是呵，柠檬真香，开水真烫
“给我再加点开水，
哦，谢谢。”

2004/04/14


一支忧郁的歌


白色情人节

爱情太短
而遗忘太长

——（智利）聂鲁达

A
遗忘，就像洗牌，
让记忆面目全非。

爱的伤痛从记忆开始！
多想回复最初的眼睛，
像婴儿的天真。

在情人节做个没有故事的人。
有快乐的人，在大街上
被染成一种花的色彩。

你的是白色，牌的背面一样
有着淡淡的忧伤的纹路。

B
爱情，像在风中晃动的蛛网。
那么多俘获，或者那么多
落空。

于是，你固执地怀念古典：
听巴赫，默默地念诗，
在塞满乌云的窗子中了望
一颗星星。

记忆的伤痛，在你绵长的孤寂里
像黎明的码头。

C
忽然想与自己的嘴唇
亲吻。

像码头上的月光
探向水中的影子。
所有疲惫的继续疲惫的睡梦，
柔软的水暂时裹住那一切。

D
爱的灵魂是湿的，温暖是热恋时的蒸汽。
爱撤退之后，它慢慢变硬，
变冷，像礁石一样，还会变黑。

一枚黑色的礁石，在黎明
望见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2004/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