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飘

吾同树

飘

——百行诗给圣地浪子*
1．        镜与灯

她是一个镜子中的
持烛者——

那竖直的光焰照不到我
可是我的内心被那炽热的
眼神，灼伤；因为在夜色面前
我像一朵乌云那么软弱
没有风吹，我就没有方向

那些火像是一种失传的魔咒
只会使我乌云般糟糕的头发
在一夜变白

2．        黎明

同样苍白的是我抒情时
选择的诗歌——这不是
圣洁的倾诉，在异乡的窗子
望见朝阳

谁不想做一个激情的诗人
面对鲜嫩的阳光的时候
可是我缺乏吟诵的力量
这种由何而起的自卑
使我只能选择我虚弱的抒情

3．        梦或者记忆

她是一尾狐狸
终究要回到她的远方

我追逐的美丽的鹿
在回头的瞬间变作了
一只红色的狐狸

我们跑过的路，被越来越多的野草
覆盖（远处隐隐飘荡着火苗呵）
每一个季节，都成为各自孤独的象征
而我多像被荒野接纳又埋没的
一粒蒲公英种子

4．        森林

风把一粒蒲公英种子逼到
樟树的背后
而这棵衰老的大樟树啊
又是谁把他逼到森林的这个角落？

那些茂盛的从未曾命名的菌
和花一样鲜艳，也许带着无可预测的毒性
或者营养。它们在这个角落里
自生自灭，自己不知自己的性情

那些树，还有那些树
它们的根在地里
为何还要拼命地往上生长？

那些风，它们把根带在途中
可是哪里才可落下？


5．        醒来

醒来更需要酒
幸福更需要流浪

邋遢更需要照照镜子
整一整衣装，今天
我发誓做诗歌忠实的新郎

如果今生只与诗歌厮守
哪来沉痛的机会
追逐的力量？

6．        返回与别离

狐狸回到森林；我回到村庄

目睹与都市本质相同的浮华
与荒芜，正要喊出我的愤怒
而一种动物的尖叫
刺破了我的喉咙

他们都把我当作狐狸了
他们像我见过的一切猎人
而更加狡猾
是的，逃跑的时候
风就揪出了我们屁股上的尾巴
谁都想揪住别人的尾巴
当你成为失败者
回到故乡

——我感到追赶的压迫
无处不在：在黄昏
夕阳都要找一个地方沉落

晚风中，我遇上一只红蜻蜓
它说有只狐狸挂念我
刚要打听多一点
它却飞走了

晚风中，我重新上路
怀着新的饥饿和痛苦
所有诗人都是这样走向异乡的
旅途或者不归之路

7．火车开往森林

火车开往森林
火车开往森林

一根枕木的震荡
会摇落另一棵树上的泪珠
清晨的时候

我到达森林
看见一大片铺在陈腐的
落叶上的蘑菇

8．蘑菇与黑鸟

“我们都是可怜的小蘑菇，
长在陈腐的土地上！”

我终于吟出了第一句
感到欣慰而忧伤的诗歌

黑鸟没有理会我
它看着蘑菇腐烂
而后一个俯冲
啄起那烂蘑菇里的虫子
飞上树梢
津津有味地吃着

看着它吃，我的饥饿感到了一种耻辱
（也许你永远也无法理解
这是怎样的耻辱；
“神是伟大的，
森林更伟大”
——蒙昧的亚马逊人
难道不是最先发现了真相？）

9．风中与途中

穿过森林
又有道路

诗歌是一场
风花雪月的梦？

一伸手，接到一些飘着的东西
尘埃，那么轻；蒲公英，那么轻
轻盈的只能是梦，飘在风中与途中

（106行，2004/06/03——2004/06/16于珠海暨南园）
*浪子，诗人，著有诗集《途中的根》。圣地即广州“圣地花园”，浪子暂居地。

宋客

这几首长诗，统一取名为“飘”，一口气读完，像是我的思想也在飘。
飘是有形的跃动，飘是风的宁馨儿
思想是无形的飘，思想是飘的注脚
全诗才情四溢，感情细腻，从自然界的每一个小小的事象中悟出人生的启迪，给人教育。编入精华帖。

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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