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與臺灣地緣關係及媽祖信仰的傳播（作者：張鴻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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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州與臺灣地緣關係及媽祖信仰的傳播

張鴻祥

[內容提要]　明末清初，大批汀州人隨鄭成功部隊入台屯墾，帶去了汀州天后宮的媽祖神像，汀州媽祖成為開台媽祖之一。從此，揭開了汀州與祖國寶島臺灣的交往歷史。福建西部的汀州與臺灣建立起了300多年延綿不絕的地緣、神緣關係。在臺灣，汀州媽祖被稱為“汀州媽”、“祖家媽”。臺灣的媽祖信眾們將湄洲、泉州、汀州的媽祖稱為“湄洲大媽”、“泉州大媽”和“汀州大媽”。地處閩西山區的汀州媽祖是如何成為開台媽始祖之一的？本文以歷史事實為依據，就臺灣嘉義縣笨港天后宮、笨港水仙宮、彰化縣南瑤宮以及台中縣龍井鄉龍天宮的汀州媽祖信仰的傳播做分析和探討。
關鍵字：汀州媽祖　　入台傳播　　祖家媽

一、前言

媽祖文化肇自莆田湄洲，莆田湄洲媽祖廟是全世界所有媽祖廟的總祖廟，這是無可厚非的歷史事實。但是媽祖文化在臺灣的傳播及媽祖神像的入台，絕非湄洲一處。也就是說臺灣現有媽祖的祖廟不僅僅只有湄洲一處，位於福建閩西的汀州天后宮便是祖廟之一。在臺灣嘉義縣新港鄉笨港天后宮三川門的龍門上銘有一副對聯：“笨水長流後德配天封宋代，港莊永在慈恩遍地繼汀州”，在宮內的柱子上另有一副對聯，下聯為“上封聖母靈分孤島溯汀州”，這兩副對聯清楚地說明瞭笨港天后宮與汀州天后宮的淵源關係。300多年前從汀州天后宮分靈入台的兩尊媽祖神像至今仍完好地供奉在笨港天后宮的正殿上。笨港天后宮的媽祖被稱為“汀州媽”，天后宮被稱為“汀州媽廟”。另外臺灣彰化縣南瑤宮稱笨港天后宮為“祖家”，汀州媽祖被稱為“祖家媽”。在臺灣嘉義縣水仙宮內專門設殿供奉汀州媽祖，此殿被稱為“祖家媽殿”，同時還在水仙宮的門樓外懸掛“笨港天后宮開台祖家媽”的豎匾。臺灣台中縣龍井鄉龍天宮也稱汀州天后宮為祖廟，其媽祖神像是直接從汀州天后宮分靈入台的。臺灣民俗藝術基金會徐瀛洲先生家中收藏了一尊清道光十九年的汀州天后宮媽祖神像。在臺灣民間將湄洲、泉州、汀州的媽祖稱為湄洲大媽、泉州大媽和汀州大媽。這些都清楚地表明瞭地處閩西的汀州與臺灣源遠流長的地緣、神緣關係。

二、汀州媽祖的入台

汀州媽祖是何時入台的？史書上並沒有記載。今查臺灣出版的《笨港》一書中“汀州媽”一節的記載：“笨港媽祖廟，按嘉義縣文獻會考據，創建年代應早于清雍正年，主祀‘天上聖母’，地方稱‘汀州媽祖’，彰化南瑤宮則稱笨港天后為‘祖家媽’。相傳笨港媽祖是福建汀州府人士移民笨港後，自祖籍汀州（今福建長汀）分靈而來，在笨港南街建廟，而稱‘汀州媽祖’”。?這裡所說的汀州媽祖廟的創建年代“早于清雍正年”，建廟在雍正之前，而汀州媽祖的入台應該是在建廟之前的若干年，因為汀州人入台後並不能馬上定居下來，必須是在墾荒達到一定規模的基礎上才能定居下來，同時隨著媽祖信仰的日益興盛才有可能創建廟宇。那麼，汀州媽祖究竟是何時入台的呢？
介紹汀州媽祖入台有必要瞭解一下汀州天后宮。汀州媽祖的信仰有悠久的歷史，汀州建造廟宇祀奉媽祖神像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據宋《臨汀志》載：“三聖妃宮在長汀縣南富文坊……嘉熙間創。今州縣吏運鹽綱必禱焉”。?三聖妃宮是早期祀奉媽祖神像的寺廟，三聖妃其中之一“靈惠助順

?林永村、林志浩：《笨港——
一個古老港口的歷史與文化》，笨港文化事業有限公司，1995年4月出版，第55頁
?見宋·趙與沐《臨汀志》，祠廟，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年，64頁
顯衛英烈”是南宋嘉熙年間（1237—1240）前敕封給媽祖的封號，這說明在南宋時媽祖的信仰便已在長汀傳播。“州縣吏運鹽綱必禱焉”，就是說州縣的官吏以及汀江運鹽的船運組織都必定要去三聖妃宮祈禱平安。“明嘉靖五年丙戌冬，太守邵公有道，令修俊域濠……濠中有夾洲，夾洲之上有天妃宮。”?在明代時長汀已建有專祀媽祖的天妃宮了。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朝廷加封天妃為天后，雍正十年（1732）奉文將天妃宮更名為天后宮。
汀州媽祖信仰在南宋時已很普遍，已經建廟祭祀。宋代時汀江已成為溝通汀州至廣東潮州的水路大動脈，在汀江上每天往來的船隻有“上河三千，下河八百”之稱。雖然汀州地處閩西的萬山叢中，但有了汀江，就有走向海洋的大通道。為了保證汀江的安全，護海女神媽祖自然而然就成為汀州人們崇拜的神靈。
長汀流傳的汀州媽祖入台的故事，都與長汀的一位重要歷史人物劉國軒有關。劉國軒何許人也？劉國軒（1628—1693），字觀光，長汀縣四都鄉榮坑人。劉國軒是明末民族英雄鄭成功收復臺灣的重要將領，他在二十多年的時間裡隨鄭成功輾轉戰鬥於臺灣海峽兩岸，輔佐鄭成功祖孫三代立下了赫赫戰功，為驅逐荷寇，收復臺灣，維護祖國領土完整作出了重大貢獻。《長汀縣誌》載：“清順治十八年（1661）劉國軒隨鄭成功大軍渡海光復臺灣。清康熙元年（1662）鄭成功去世，鄭經嗣位，命劉國軒駐守雞籠山（注即今基隆）……占地日廣。康熙五年（1666），劉國軒被提升為左武衛，駐守半線（今彰化縣）。……康熙二十年（1981）正月，鄭經謝世，鄭克爽嗣位，任命劉國軒為武平侯正總督。”?
收復臺灣後，劉國軒奉命屯墾臺灣。為瞭解決屯墾人員問題，劉國軒
?見清《長汀縣誌》卷之首，圖考。
?見《長汀縣誌》卷三十八·人物，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3年8月第一版，960—961頁
回故鄉汀州招募屯墾士兵，在劉國軒的感召下，大批汀州籍鄉親跟劉國軒入台，加入了屯墾臺灣的大軍。在臺灣開發的歷史上，劉國軒的名字與臺灣的開發緊緊連在一起，堪稱臺灣一代拓荒者而彪炳史冊。
根據長汀民間流傳的傳說，汀州媽祖的入台都與劉國軒入台有關。
傳說，當年劉國軒隨鄭成功渡海征荷寇時，曾回汀招募將士，為了保證渡海的安全，於是請出汀州天妃宮（今汀州天后宮）兩尊媽祖神像隨劉國軒部隊渡海征戰。劉國軒在隨鄭經回國時，清兵圍剿潮州，劉國軒奉命赴援，進駐潮州，隨後攻克潮州所屬各縣。在戰鬥中，汀州媽祖始終跟隨劉國軒部隊。於是民間傳出，劉國軒之所以屢戰屢勝，都蒙媽祖的護佑。清兵聽到傳聞，請工匠雕刻兩尊一樣大小的神像，想用偷天換日的手法，將劉國軒部隊的汀州媽祖神像換來。結果媽祖顯靈，汀州媽祖神像能聽懂劉國軒的呼喚，而敵人仿製的媽祖像卻不能聽懂劉國軒的呼喚，清兵的陰謀未能實現。
長汀民間還傳說，鄭成功收復臺灣以後，命劉國軒屯墾臺灣。為瞭解決屯墾人員緊缺的問題，劉國軒便回汀招募屯墾士兵，大批汀州籍鄉親隨劉國軒渡海。為了保證屯墾鄉親海上的安全，他們在臨行前到汀州天后宮焚香禱告，祈願海上女神保佑他們的平安，並請來大小各一尊汀州媽祖神像隨屯墾鄉親們一起渡海到了臺灣。
以上流傳在長汀民間的關於汀州媽祖的入台，都與劉國軒相關聯。從清順治十八年（1661）劉國軒隨鄭成功收復臺灣到康熙二十二年（1683）劉國軒歸順清廷離開臺灣，這期間總計二十二年。民間傳說汀州媽祖是劉國軒帶入臺灣的，那麼應該就是在1661年至1683年這二十二年期間入台，至今已有320多年時間了。目前笨港天后宮保存的汀州媽祖神像已有300多年歷史，與劉國軒入台時間相一致。同時，根據臺灣嘉義縣文獻會考據嘉義笨港天后宮“創建年代應早于清雍正年”的考證，也與劉國軒入台時間吻合。汀州媽祖基本上可以推斷為是在清雍正前進入臺灣，是否由劉國軒帶入臺灣的，倒並不重要了。
汀州媽祖成為早期進入臺灣的開台媽祖之一。在臺灣最負盛名的開台媽祖是嘉義縣北港朝天宮媽祖，“建廟三百多年歷史的北港朝天宮，香火鼎盛為全台寺廟之冠，是本省媽祖信仰中心”，北港朝天宮媽祖，“康熙三十三年（1694），臨濟宗34世禪師樹璧，奉湄洲祖廟媽祖神像蒞港，……康熙三十九年（1700）經街民捐款建廟”。?從以上文字可以瞭解到臺灣最有影響的北港朝天宮媽祖是1694年入台，而汀州媽祖是在1661—1683年入台，所以稱汀州媽祖是早期入台的開台媽祖並不為過。

三、汀州媽祖在臺灣的傳播

清康熙年間，一部分入台墾殖的汀州人聚居于笨港南街的街尾，一楊姓人家將渡海入台的汀州媽祖神像供奉於家中，起初只有汀州籍人士到楊姓家中進香膜拜。後來據說汀州媽祖十分靈驗，一傳十、十傳百，於是笨港其他民眾也來楊姓家中進香膜拜。隨著進香民眾日益增多，楊家十分擁擠。於是汀州同鄉們倡議，將楊姓人家中的汀州媽祖神像歸公，建立寺廟，供民眾祭祀。清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由聚居在笨港南街的汀州同鄉共同捐資在街尾創建了笨港天后宮，當地人稱為“汀州媽廟”，將汀州媽祖稱為“汀州媽”，由笨港南街的汀籍人士主持管理香火。由許在全主編的廈門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媽祖研究》一書，書中記載清康熙五十二年之前，全臺灣做媽祖廟不到十座，所以笨港天后宮（汀州媽廟）屬臺灣早期有影響的媽祖廟之一。
現在臺灣的媽祖信徒將湄洲、泉州、汀州的媽祖稱為湄洲大媽、泉州大媽、汀州大媽，由此可見汀州媽祖在臺灣之影響。

?見《笨港——
一個古老港口的歷史與文化》，第31頁
由於汀州媽祖的信眾超出了族群，當時街人遠行，必求汀州媽廟香火保佑平安，笨港南街周圍不少鄉村，年年迎請汀州媽祖蒞村奉祀巡安。汀州媽祖聲名遠播台島南北，島內從笨港天后宮分靈汀州媽祖的廟宇為數不少。其中彰化縣南瑤宮汀州媽祖、嘉義縣水仙宮汀州媽祖以及台中縣龍天宮龍天宮汀州媽祖就是從笨港天后宮分靈的汀州媽祖。
清雍正年間，因彰化置縣，需大量磚瓦，笨港南街汀州籍居民楊謙應聘前往彰化建窯廠燒磚瓦。楊氏行前到笨港天后宮汀州媽祖靈前請來香火，攜帶至彰化窯廠庇佑，果然窯廠四季平安，生產磚瓦順利無事故。“楊謙回鄉時未將香火帶回，置於窯磚廠內，因屢現靈光，每禱必驗”，?當地居民發起在窯廠建媽祖廟，取笨港南街的南字以及窯廠的窯字，名南窯宮。因窯字不雅，取其諧音瑤字，故名南瑤宮。南瑤宮以笨港天后宮為祖家廟，每年都組團到笨港天后宮進香。稱汀州媽祖為祖家媽，其習慣一直延續至今，“祖家媽”聲名遠播台島南北，　這是臺灣島內絕無僅有的對媽祖的敬稱。
1906年3月17日，嘉義發生大地震，笨港天后宮（汀州媽廟）傾毀，廟內的兩尊汀州媽祖神像由信徒楊樹枝迎回家中供奉。南瑤宮照例每年組織進香團到楊家朝拜“祖家媽”。1961年因進香團人數眾多參拜不便，經地方人士公議，於是將汀州媽祖神像移駕笨港水仙宮安奉於拜殿。使水仙宮的主神成為“水仙尊王”、“關帝聖君”、“汀州媽祖”三尊，信徒稱為“三宮合一宮”，成為臺灣罕見的寺廟。
水仙宮內供奉汀州媽祖的神殿被稱為“媽祖殿”，俗稱“祖家媽殿”，在水仙宮的門樓外懸掛“笨港天后宮開台祖家媽”的豎匾。在此後近40年的時間裡，每年有300多個進香團到水仙宮“祖家媽殿”進香。信徒遍及臺灣全省，超百萬之眾。

?見《笨港》第55頁
1996年，水仙宮管委會牽頭成立笨港天后宮重建委員會，在廣大信徒的支持下，1998年動工興建，2002年大殿竣工，於當年農曆九月初五日舉行盛大的三百多年前渡台的汀州媽祖回宮典禮。數千臺灣信徒參加了汀州祖媽回宮典禮。其中彰化縣南瑤宮組織了旗下十個“媽祖會”近千人前往祝賀，並贈送廟聯一幅：“聖恩浩蕩靈光遠播祖家媽，母德崔巍香火長輝彰化城”。
創建於1981年冬的臺灣省台中縣龍井鄉龍天宮，也是一座媽祖廟。龍天宮信徒們早聞“祖家媽”來自汀州，於是1997年龍天宮管委會派員前往大陸長汀縣汀州天后宮，要求分靈赴台。此要求得到長汀縣汀州天后宮管委會的大力支持。1998年3月，台中龍天宮組織33人的進香迎聖團來到長汀縣汀州天后宮迎奉分靈汀州媽祖回台中龍天宮。從此汀州天后宮成為台中龍天宮的祖廟。2001年3月，龍天宮40位信徒組成省親團，護送分靈渡台的汀州媽祖神像回汀州天后宮省親。分靈渡台的汀州媽祖，在臺灣被稱為“汀州大媽”、“汀州媽”、“祖家媽”、“汀州天上聖母”。
除了以上介紹的汀州媽祖在臺灣傳播的情況外，據臺胞汀籍人士葉連登先生介紹，臺灣淡水天后宮也是汀州媽祖的分靈。現任臺灣民俗藝術基金會副董事長徐瀛洲先生家中，收藏有一尊清道光十九年的汀州媽祖神像，這都說明瞭汀州媽祖在臺灣的傳播及影響。

四、結束語

媽祖信仰是一種文化現象，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植根於民眾之中的媽祖信仰，寄託著歷代勞動人民樸素的生活理想和對人類美好德性、道德修養的追求與崇拜。汀州媽祖在臺灣的傳播，生動地體現了汀州與臺灣之間的地緣、神緣關係。由於媽祖信仰超越了政治，所以更具有廣泛的人民性和生命力。汀州與臺灣的媽祖神緣，是一份珍貴的歷史遺產，是閩臺地緣關係的一部分。目前，臺灣人民越過海峽，從祖籍地奉請媽祖神像到臺灣接香火的活動愈來愈盛，這是閩台之間文化認同的具體象徵，我們要順應時代的潮流，為弘揚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為海峽西岸經濟區的建設發展，積極促進閩台合作交流，做出更大的貢獻。
注：本文在寫作過程中得到汀州天后宮副會長兼秘書長丘鵬遠先生的情況介紹並提供有關資料，在此表明衷心感謝。

作者簡介：張鴻祥，廈門大學中文系畢業，香港國際客家學會會員、理事，曾任福建省長汀縣文化局局長，長汀縣人大教科文衛委主任，福建省文化廳特約研究員，曾著有專著數部，在海內外發表學術論文10餘篇。現任汀州客家研究中心副主任。
通訊位址：福建省長汀縣南寨客家研究中心　　　郵編：366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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