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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来说说六合彩
阿炳
在金中读书时的一幕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那是升旗礼，亲爱的黄校长与我们一同于5、6点钟早起，校长告诉我们，那个时候，每当想起依然在做着黄粱美梦的市区学生，那是一种“领先的感觉”。后来，每于彼时彼景，校长便问：“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全校学生齐声答应：“领先的感觉！”今日细细回想此事，总觉得金中的领先，实由“领先的感觉”始。这正如一个人的“精气神”与“功名利”，前者必须先行，且为根本，后者不外乎身外物而已。想起金中是这番滋味，想起同样深爱着的家乡，滋味却恰恰相反，曾几何时，原来领先的她，“领先的感觉”哪里去了？短短几年，不仅丢了“功名利”，还丢了“精气神”，可怎么得了？
有一则历史趣闻：古巴比伦文明后期，道德沦丧，出现了全民性的纵欲过度，结果性病流行，古代文明的一大奇葩从此烟消云散。以前，每见此一趣闻，只觉诡异，虽甚惊愕，却也一笑而过，然而现在，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我想起了我的家乡，现在的她与那时的巴比伦又有什么不同呢？硬要找的话，或许只在于一个是在生理上，一个是在精神上，全民性疯狂赌着六合彩的她难道不是在经历着一种“精神的纵欲”，而谁又敢说那里“精神的性病”没有悄悄地流行起来呢？
六合彩是赌博的一种形式，先把赌博搞清楚，六合彩的许多事情分析起来就容易多了。
一
赌博这种东西自古有之。经过长久的演化，形成了今天这样的一种格局，有些人在肆无忌惮或者有忌惮的干着，有些人则蠢蠢欲动，最后可能相对多一点的人在奔走相告，大加针砭。赌博的这种格局是一种典型的“坏事格局”，大凡天下所有的坏事都不同程度的构成了这样的一种格局吧！做的，等的，骂的，各自忙得不亦乐乎。要解开这些格局的面纱，首先要弄清楚这些格局的源动力，在这里，大家可以看到这些格局的源动力，恰恰就是人们做各种坏事的动力。有了这个动力，才会有些人去做，然后带来了效率的损失，慢慢的有人开始发现事情不对，接着开始形成各种各样的“骂”。以之来与干坏事的动力相抗衡，减少一部分损失。
那么，就我们要分析的赌博来说，它的源动力是什么呢？我们在这里找的是人们对于风险的态度。因为在不同条件下人们对于风险的态度是不同的，而这种不同，刚好使赌博给了人们以一定的利益空间。人们赌博的动力于是源源不断的产生。为了说明人们在不同条件下对于风险的态度，我们来举一个例子，某甲拥有1000元的收入，一般的，如果叫他拿出10元钱去赌博，这个时候，他大概对风险有着一种喜好，用我们潮州话说就是他这时愿意接受“抽水”，如“玩大小”，“玩单双”这些50％概率的赌博游戏，他们要求的最低赔率，不是公平的1赔1，而是1赔0.9或者更低。有人解释这种现象为人们对于改善自身境况的某种机会主义行为。最严重的是这种机会主义行为的成本常常被幻化为零，如本例中的10元钱对于他的效用常常可以忽略。而如果拿这个10元，连赢10次，就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同时由于机会主义行为，这个人又常常对结果抱着一种美好的期望，无视连赢十次概率极小的这个事实。为了叙述方便我们把这样的赌博叫“小赌”，需要指出的是，“小赌”却并不一定意味着赌的金额小。所谓小，主要看这个数额与参赌人收入的比较，是一种相对小，同样拿1000元去赌，虽然对于一个收入1000元的人来说不是“小赌”，但是对于一个百万富翁来说却仍然是“小赌”。
下面说“大赌”，这里的含义与上面相对应，是一种相对的大。我们发现，人们在“大赌”的时候却是一种风险厌恶。这时要他们赌博必须给予其“抽水”。这种现象刚好符合我们那里那些做“头家”的。由于做的是“头家”，这些人的赌常常涉及全副身家。这种时候说他们风险厌恶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时，赌博的成本是显著的，常常连着生活境况的改变。这时他大凡会要求一种风险的补偿。
赌博是发生在两个或者更多人中间的事情，那么当哪些人相遇时，赌博会产生呢？第一种是“小赌”遇“小赌”，这时，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快乐的，这时他们的赔率大凡在1：1之间，这个赔率会大家的心里都“窃喜”。这时大家心里并不要求那么高赔率，而却竟然得到了。这样的赌局不少，如家常麻将与扑克等。但是这种赌局涉及另一种到比较高昂的“协调成本”。弄一副麻将，搞一个地方，找四个合适的人总不会是特别容易。同时，由于“小赌”的人常常期望着以某个小概率获取一笔有重大意义的收入，“小赌”遇“小赌”的模式难以满足。于是我们的赌局更普遍的是“小赌”遇“大赌”的情形。这时，赌局效率甚高，协调的成本大大降低，赌桌上大把大把的票子也让“小赌”们兴奋不已。这种赌局涉及的一个问题就是，“大赌”有进行“抽水”，获取风险补偿的要求，可悲的是，这个“蛮横”的要求竟然可以被“小赌”自愿的满足。形成了一种周瑜黄盖，愿打愿挨的局面。
二
这样看来，在没有其他约束的条件下，人们是有赌博的动力的。但是很明显，对于整个人类社会来说，赌博却是一种无效率的行为。它是一种零和博弈，我所得即你所失，同时浪费了人们宝贵的时间资源。于是长久以来整个社会慢慢的形成了一套对赌博的约束机制。一种是法律与道德方面，这时赌博受到了法律惩罚的威胁，同时通过道德层面使人对此产生羞愧与内疚的感觉，以之来与赌博的冲动相抗衡。另一种是发展经济，提高赌博的机会成本，把赌博的时间拿去工作赚的钱很多，自然赌博就不合算了。在这两道屏障的作用下，赌博的冲动就不会形成一统天下的局面。
上面的分析好像给人一种印象，那就在参赌与否的决策过程中充满了激烈的内心斗争，这一点显然与现实中发生的现象并不一样，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赌博已经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解释这个问题需要引入道德(或者更广泛一点叫行为规范norms)的“内化”（internalize）,道德作用发生过程大概有三个，首先是“萌生”（burgeon）,其次是“灌输”（instill）,最后是“内化”（internalize）。有坏事出现，社会慢慢的就会有相应的道德的萌生来制约之，在这样一种观念普及之前，它对人们的作用是有限的，于是需要普及，这就进入了“灌输”的阶段，这个时候开始有作用，在这个阶段人们的决策就与上一段中给出的印象是一样的，就赌博来说，人们先根据风险偏好的特性，有了一种赌博的冲动，然后道德发生作用，羞愧与内疚的感觉随之产生。这时的人们内心大概处于一种焦灼的斗争状态，斗争的结果如何，就得看哪一方的力量大了。在接受长期（或许是几代人）的“灌输”之后，有些人开始了道德的内化，这个时候，就像虔诚的穆斯林不吃猪肉一样，这些行为准则基本上成为生命的构成部分。这时人们的决策时就显得非常的平和，拒绝赌博也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了。
社会发展到今天，拒绝赌博这样一种行为规范，应该说在大多数人的身上已经发生了内化，同时加上较高时间机会成本，赌博并没有发展到一统天下的局面，而是产生了前面所说的有些人做，有些人等，有些人骂的“坏事格局”。这在许多地方是事实，包括我们以前的家乡也是这个样子。这种格局或许已经维持了千百年。
三
这个时候我们开始惊讶了。为什么这样一种千百年来稳定的格局在我们家乡，短短几个月就被破坏殆尽，赌博人不再是少数，而几乎是全体。原因何在呢？有人想到了当时家乡经济的不景气，这个角度显然是对的，这个时候，时间的机会成本大大的减少，要求赌博给他们带来的效用收益就可以大大减少，每个人参赌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但是这并不一定导致了全民参赌格局的产生，许多地方经济不景气却并不产生全民参赌的现象，别忘了还有许多“内化”的道德约束在起着作用。那是道德约束也出现问题了？我们的回答是肯定的。经济不景气，加上道德约束的弱化，人们在参赌决策时，更多的会按照自己风险偏好的特性行事，赌博的冲动将变成行动。只有经济不景气与道德约束的弱化同时存在的时候，才能形成现在这种全民参赌的格局。
当时经济不景气的原因多了，大家对它可能也看得比较清楚，自不待说。现在我们让我们重点来看看道德约束方面的问题。有人提出一种观点说是我们的道德约束本来就弱，潮人好赌是一种天性。我觉得这样的观点解释力不强，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们可能一直就是一个赌博的种群。也就没有这几年我们感觉到的显著的变化。道德约束弱，只能作为全民参赌得以“维持”的原因，却不能解释原来那种格局到现在这种格局的“变化”。两种格局初始交替的时候，原有的较强道德约束应该还是存在的。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外来因素的作用，原有的均衡局面仍将维持。因素一定是强到人们愿意忍受着羞愧和内疚而去参赌。这种因素大概是一种利益，而且还不小，可是我们知道赌博是一种零和博弈，我的所得就是你的所失，让每个人都在赌博中确确实实存在真实的利益是不可能的。
可悲的是人们的决策并不取决于未来的真实情况，而是取决于人们对于未来的预测。人们决定做一件事，显然是人们觉得，也就是预测到这样做对它们是非常有利的。这样的情况要发生在六合彩身上，就必须出现有一个“神奇”的东西，声称能够未卜先知，猜出将要开出的号码，同时有一些人信了，认为将要开出的号码的范围大大小于47个（听说现在已经改为49），于是，就算赔率大大低于以47个计算的公平水平，他们也愿意买。另一方面，又有另一部分根本不信这个“神奇”的东西，或者信的程度较之上面的那部分人低得很，于是，这帮人就美滋滋当起了“头家”，大把大把的“抽水”。
老天爷！这个东西出现了！不知道是那个混帐第一次把那张所谓“玄机”带到了我们的家乡。对于他或许我们可以用上所有最恶毒的诅咒。更可恨的是，这个东西恰恰落到了一群相信鬼神的人的身上。于是这张报纸不像报纸，咒符不像咒符的东西，改变了家乡的整个面目。弄几个小图案和几句狗屁不通的诗句就赚得整个潮汕忙得不亦乐乎，真不知道人们每天用来看报和讨论的时间有多少。而且顺着这条思路，各种牛鬼蛇神也都各显神通，纷纷加入到这个暴利的“咨询”行业中来，寺庙里的香火也比以前更旺了。就这样，“如有神助”的人们大大改变了他们对六合彩赌博的预期，觉得在有了彩报之后中奖的概率可以大大提高，于是自愿接受一个极不公平的赔率参加到赌博中来。而这恰恰又成为另一些人的生财之道。
分析到此，我曾有过一阵欣喜，觉得如果能够揭穿“玄机”等等彩报的真面目，那么这个全民参赌的格局或许能够得到改变。而揭穿“玄机”等等的真面目更多的只是涉及技术层面的东西。或许竟不至于困难。但是后来我知道，我想错了，揭穿“玄机”等等彩报的真面目，可能确实能够阻止一部分人去买六合彩，但是这时问题已经更加复杂了，因为这个时候通过长久的全民参赌，关于赌博的道德约束已经严重弱化，赌博时羞愧与内疚的感觉荡然无存，而且这个时候由于几乎人人参赌，赌博还常常带来一种“美妙”的归属感。在精神层面上，赌博这时或许还有着某种正的效用。事实上，现在已经有一部分人不再相信什么彩报了，但是他们依然赌的很凶。这时可能更多的是那种没有了道德约束的赌博冲动在起着作用。这个时候我们发现“全民参赌”的格局本身存在一种“自加强”的机制，这种格局初始形成时条件比较苛刻，要人们对“彩报”非常信任，但是一旦形成，这种格局又为其自身的维持创造了条件，这个时候，初始条件中某些不再存在常常不影响这种格局的维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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