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唯一客家聚居地：塔壩

              在印度唯一的客家莊塔壩地區，近百年的傳統製皮產業日趨蕭條，經濟逐漸沒落，移民似成下一代唯一的出路，棄置的偌大廠房常見孤單老人看顧、養條狗陪伴，情景令人不勝唏噓。

 

              西孟加拉省（West Bengal）加爾各答市（Kolkata）的塔壩區（Dhapa）客籍耆宿李嘉祥在「旅印華僑簡史」中寫道：「旅印華僑稀少，文教前途堪危，華僑子女就讀英文學校日眾，華僑移民外國亦日眾矣。」

 

              塔壩是印度唯一客家莊，至今熟知客家人移民印度歷史的當地人已所剩無幾。1948年春天自香港搭船，半個月後從加爾各答港上岸的李嘉祥，是其中1位。

 

              82歲的他，說話總是精神抖擻。他帶著濃濃鄉音對中央社記者說，「廣東省梅縣山多田少，人口不少。至少在1864年就有客家人抵加城（加爾各答）謀生；但是客家人到塔壩的歷史還不到100年」。

 

              當年跟李嘉祥一塊坐「德生船」抵印的30多位梅縣同鄉，現在還剩下4人。

 

              李嘉祥的父親李泮源在1929年便跟弟弟一起來到加城，後來遷居塔壩經營製皮生意。1948年父子終於團聚時，李泮源兄弟的皮廠每月可生產7、800張皮，每張賣3、4印度盧比，家中經濟狀況不錯。

 

              1950年代，李泮源兄弟的皮廠是塔壩64家皮廠之一。李嘉祥說，1970年代，當地皮廠達220多家，「錢賺很多、擁有億萬家財的有10幾人。他們在塔壩開皮廠、奧地利開餐館、加拿大買洋房，好不風光」！

 

              現年66歲的楊金容，家裡在1960年代開設「浩華皮廠」。她對中央社記者說，當年全家人一塊投入製皮生意，「男的在外面買皮、談價錢，女的在家量皮、割邊皮、曬皮、收皮、磨皮。雖辛苦但很快樂，鈔票一大把一大把進來，連算都不想算」。

 

              好景不常！製皮產業從生皮到半製成品的生產過程所排廢水，含硫酸、石灰、鉻等高污染成分。印度最高法院勒令高污染製皮廠須遷出住宅區。西孟加拉省政府要求塔壩皮廠出錢投資排污設備，並遷進20公里外的加爾各答製皮區（Calcutta Leather Complex,CLC）。

 

              這種情勢造成塔壩製皮產業形將落日。浩華皮廠本來也買了2000平方呎土地，準備在新製皮區大展鴻圖。但後來發現排污設備和遷廠成本超乎預期，只得趕緊出售已購置的土地。為了生計，楊家不得不另在加城買地，轉型開起中國餐館。40年多的浩華皮廠因此走入歷史。

 

              走進原來的浩華皮廠，從廠區特殊的挑高設計，不難想見當年大型機器設備轟隆滾動、50多名工人忙碌生產的風光榮景。只是機器早已轉手、工人不再進出，徒留滿地和四壁風乾的墨色油污。一旁供奉土地伯公、關聖帝君和財神爺的神龕兀自亮著紅色小燈，讓眼前只停放1部摩托車的偌大廠區更顯空盪、幽暗。

 

              上了廠房的3樓，楊金容88歲老母侯梅蘭獨坐輪椅上，一旁小狗盡職地對著陌生人猛吠。19歲嫁入楊家、37歲開始守寡的她，靠自己雙手撫養老伴留下的2男6女長大成人。

 

              老媽媽4年前因左膝醫療過失而無法站立。兩子相繼移民美國和加拿大的她，用客家話對中央社記者說：「想去加拿大和美國看看兒、孫。」

 

              楊金容妹妹的兒子丘運球，5年前移民加拿大溫哥華（Vancouver），最近正好回塔壩省親。中文極不「輪轉」的他，用英語告訴中央社記者，年輕人留在塔壩幾乎沒有工作機會，移民是不得已的選擇。38歲的他，一雙兒女都在當地出生，已在加拿大落地生根。

 

              浩華皮廠興衰及楊母處境，在塔壩絕非特例。因年輕人口外移情況太普遍，至今已連續張羅當地農曆春節民俗活動長達31年的吳偉垣，因找不到接班人，即使年屆耳順，已只好繼續擔任當地南唐格拉中國青年會（South Tangra China Youth Club）的會長。

 

              皮廠曾是塔壩人的驕傲，為他們帶來經濟榮景，也創造移民先進國家的基礎。可惜繁華終歸平淡，皮廠光芒逐漸黯淡，終於退出這群印度客的主舞台。楊金容表示，許多皮廠關閉、機器賣光後，偌大廠房只剩下1個老人看顧、養條狗陪伴。

 

              「老了只能跟狗睡，這是塔壩華人的哀傷。我孫子已經滿18歲。等他唸完書，一定也會跑掉！」楊金容說。聞言令人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