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兴国客家的跳觋风俗

跳觋艺术家郭德京

三坛（又叫行罡）。这时一觋师男扮女装，称之为觋婆，走到台前与觋公一人一句唱道：“未曾装身凡间子，装起身来是仙娘，寒来要借寒衣着，热来要借热衣裳……”“祈告三十三天大教祖，太上悟林成老君，王母七十将徒众，闾山仙宫成九郎，太上三元成福祖，福州三位大奶娘，左右两营成兵将……”“天皇皇，地皇皇，奶娘行法姐行罡，天宫渺渺娘行法，地宫渺渺姐行罡。且问老君殿前十八妹，开台行个什么罡？小妹行起王母绣花罡，将把褡连表分明”。这时便唱起了兴国的传统山歌——绣褡连。

绣褡连为兴国典型的传统山歌，它讲述的是一对青年男女恋爱的故事，女青年偷着为自己的情人绣好定情之物——褡连，从一月唱到十二月，男女对唱，妙趣横生，如：

男：一绣褡连簇簇新，花针落地妹姓寻（秦），

人才生得有咁好，苗条的皙咁聪明，

新鲜款式正来兴。

女：锣子不打不出音，油芯不拔灯不明。

当先也无褡连样，可怜老妹起谋心，

左片寻了过右片，上村寻哩转下村；

行了几多长短路，费了几多妹精神；

吃了几多冷菜饭，打了几多冷点心；

抵了几多爹娘骂，受了几多牙齿刑；

耽搁几多头觉眼，折了几多绣花针；

人众面前唔敢绣，暗头暗角捏两针。

头怕村中人嘴贱，哇我老妹会偷人，

又冇 布袋冇无绳，样般偷得男子人，

褡连绣给亲郎戴，石古下潭郎姓沉（陈），

郎戴褡连要领情。

这首山歌，把一个未婚姑娘既想念情人，为情人绣褡连而不畏辛苦但又害羞的心情刻画得惟妙惟肖，在歌词中的语法修辞上，采用了偕音、排比等手法，特别采用幽默的语句，如：“头怕村中人嘴贱/哇我老妹会偷人/又冇布袋又冇绳/样般偷得男子人”，使人听后捧腹大笑。

褡连歌，不仅表达了男女双方的互相倾慕、互相思念的心情，而且还表达对情人的良好祝愿，如：

男唱：四绣褡连叶又青，菩萨显应妹姓灵（林），

定情物品要绣好，妹绣褡连要小心。

女唱： 绣好褡连要靠针，水漂灯草请放芯（心），

妹绣褡连亲郎戴，粘花剪朵绣得真。

左片拿来绣狮子，右片拿来绣麒麟，

上面绣头摇钱树，下边绣只聚宝盆，

中间再绣莲花鼎，两边童子拜观音，

我的亲郎行夜路，孤魂野鬼难近身.

褡连绣给亲郎戴，嘱咐哥哥记在心，

车子打线要长久，冷水浇菜郎姓淋（凌），

郎戴褡连藏万金。

……

妹绣褡连郎摆脸，牵开耳朵要听见；

褡连绣了三格子，装金装银装花边。

第一格子装毫子，第二格子装零钱，

还有一格装花边，日进斗金夜进千。

神就要听丹青祝，褡连就要老妹沾，

老妹说话有灵准，褡连带在郎身边，

东南西北常年走，条条大路赚大钱，

就象槽下榨油样，点点滴滴冇断线，

白糖朵子郎姓甜（田），唔会跌苦有时行。

……

唱完褡连歌，作为行了一罡，接着又行“王母垫底罡”（即做花鞋），“推砻打碓罡”，这些都作为“文罡”，都是演唱一些民俗山歌。行完“文罡”，再行“武罡”，如“翻天覆地罡”、“琉璃滑石罡”等，行“武罡”就是表演一些武术，如翻筋斗，耍拳术等。所以，觋师不仅要有敏捷的歌才，还必须具有一定的武术基础。

行罡一共有三十六罡，通常只行三至四罡。行罡完毕，接着“解粮”。

所谓解粮，也是一男一女（男扮女装），演唱东、西、南、北、中五路的解粮歌，表演一些幽默的娱乐节目，把跳觋推向一个热烈的场面。解粮完毕，再演唱东河山歌——祝赞山歌；首先祝赞花童，然后赞东道主，最后赞八仙：

女唱： 日吉时良大吉昌，龙福遥遥到华堂。

东河山歌讲祝赞，首先祝赞花童郎。

贵府堂前来作福，攀动陈林李奶娘。

藏禁与他无别事，除关除煞除灾殃。

长如日月光明远，命似王母老仙娘，

富比朝中多积玉，贵子连生满祠堂。

过了小女祝赞口，长命富贵与天长。

男唱： 木壳打粉做线香，香烟杳杳透天堂。

长命富贵你赞了，吉星高照我来唱。

吉日藏禁寿年长，星主满天放豪光，

高坐神佛同保佑，照见花童福寿长。

唱完东河山歌，再唱南河山歌。所谓南河山歌，就是情歌，一般由听众点歌，或唱郎恋妹，或唱妹连郎，或唱锁歌，这些山歌都要演唱三四个小时，稍事休息后，又做起正坛工夫：

1、上文表。所谓上文表，就是由事先写好的向先师祈求的文书，文书先写明花童所住地址、姓名、生庚，然后写上奏神仙祈求事项等，这些文书都是固定格式并已印好的范文，只要填上具体住址、姓名即可。上表时觋师头顶承盘（承盘上陈放着米一碗，告文，红布、青布各一尺六寸），口念咒语，火焚告文，请动诸神，为被藏禁者祝福祷告，祝愿花童健康成长，合家幸福，六畜兴旺等。

2、祭将。即宰杀雄鸡，扫除五方伤亡，从这个仪式开始，便表示开了斋戒。首先准备大公鸡一只，水酒半壶，碗五只，香五枝。觋师将酒斟至五只碗上，然后将杀公鸡的血淋在五只碗的酒中，口中念道：“行前三步天无日，退后三步地无门，脚踩九宫并八卦，九宫八卦定乾坤……”念完之后将血酒洒向五方，以扫五方伤亡。

3、过关斩煞。神桌上放着算盘一只，锁一把，清水一盅，米果十二只，铜钱十二只，烧纸十二张，用一木板（长约六尺）搁至另一边的饭甑上，木桥即为天桥，将米果、铜钱、烧纸平分为六份主置天桥上，作金鸡白鹤，南蛇天狗，五鬼六合，白虎芭蕉，蜈蚣木马，青丝宝塔等六个关煞。再把藏禁小孩的衣服从天桥上一关一关而过，然后从饭甑中出来，表示过完关煞，最后将水洒向门外，表示送走灾煞。

4、藏禁。先准备禁缸一只，五色种子一包（谷、豆、麻、茶、瓜五种）铜钱十二枚，藏禁儿童的头发一缕，五色丝线。

先请师神，在缸内点燃香五枝，再将禁缸扫净，用红纸包扎缸口，用香烧个小孔，将七粒米放置小孔边，这时觋师站在离台四五尺远的地方念动咒语，米就自然地从小孔里掉进缸内。米进缸内后，又将红纸拆开，把五色种子、铜钱，禁童头发等放进缸内，用红纸盖上，再用六寸见方的红布将符一起盖上用红绳扎十二圈，最后对着禁缸祝赞一番，就算藏禁结束。

5、送禁，就是将禁缸送至花童住的房间，或吊在梁上，称作悬天禁，或放置厨、箱里，念动咒语，祝赞百无禁忌，然后贴上禁符，符两边写上“一道灵符照宝禁，三灾八难上天庭”的联语，送禁便算完成。

6、送神。在以上程序完成之后，最后一道程序是送神，即将原先请来的多路神仙送回原位。“有坛归坛，有庙归庙，无坛无庙者各归原位。”这样，藏禁的一整套程序就完全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早餐前，藏禁花童又由外祖父抱着坐在首席，进行摸脑，边摸边祝赞：“摸脑摸脑，玲珑乖巧，读书赛过孔夫子，年纪赛过张果老。头上摸一摸，戴得顶子多，身上摸一摸，着得龙袍多；脚上摸一摸，穿得靴子多……”之后，再由觋师向各桌来客唱祝赞歌，称之为“猜花唱彩”，尤其是唱彩，觋师根据宾客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职业即兴演唱，其歌词轻松活泼，风趣幽默。如上席坐着花童的母舅，觋师即兴便唱：

上席坐着母舅公，穿着打扮蛮威风，

打个比方象哪个，唔象康熙象乾隆。

为人处世有威信，人情达练蛮灵通；

千人头上站得稳，万人场中喝得拢；

工作行中是表率，事业发达蛮成功；

致富行中是能手，家庭富俗蛮宽松；

包起红包蛮阔舍，出手太方礼蛮重。

这样一唱，立即招来满堂唱彩，笑声不绝，舅老爷及时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赏赐给觋师，觋师接到红包又唱道：

母舅老爷x x先，红包包到我面前，

拆开红包看一下，纸票唔包包银元！

晓得舅公咁有意，等下还有纸票添，

家庭行中添百福，老人行中添寿年，

青年行中添财路，条条大路赚大钱，

小孩行中添贵气，来年必定中状元；

工作行中添顺利，一年一步一重天；

还有叔姆并大嫂，年年幸福添康健。

明里出钱暗中归，出了一百进一千。

觋师唱完后，舅老爷又必须添上一个红包，接着，觋师又针对下一住客人唱彩，唱彩结束后，整个藏禁活动才算真正结束。     

怀胎歌主要讲述了母亲十月怀胎的辛苦，教育子女要孝敬父母。此山歌既可作跳觋破胎演唱，又可在女子逝世后，其子女为母超度亡灵，在“拜血盆”时演唱。歌词情真意切，催人泪下，现录以后，以飨读者。

正月怀胎如露水，露水滴落莲叶心；

恰似水中浮萍草，唔晓生根唔生根。

二月怀胎上娘身，桃花开放正逢春；

孩儿怀在娘身上，头昏眼花步难行。

三月怀胎娘知音，恰似竹林发嫩笋；

三餐茶饭唔想食，只想杨梅口中吞。

四月怀胎分男女，是男是女心担忧；

但求平安多吉庆，菩萨面前上香油。

五月怀胎变成人，花开花落出山林；

全身骨节都酸痛，时时刻刻生闷心。

六月怀胎生六根，六根四大分得清；

茶饭唔敢食咁饱，罗裙唔敢紧系身。

七月怀胎生七孔，七孔八窍生分明；

上楼下地轻轻走，只怕惊动孩儿身。

八月怀胎长发根，大肚累累重千斤；

堂前扫地身难转，床上歇眼难起身。

九月怀胎似鳌山，抬头容易低头难；

心中思想娘家去，又怕孩儿路上生。

十月怀胎当要生，娘在房中叫连天；

一阵叫来两阵苦，三阵叫来似油煎。

孩儿在身团团转，如同利刀扎心肝；

牙齿咬得铁钉断，双脚踏得地皮穿。

娘亲呼天天不应，娘亲喊地地不灵；

阎王面前隔重纸，地狱之间隔扇门。

结发丈夫心不忍，洗手焚香拜神灵；

一拜天地神和佛，二拜南海观世音。

求神拜佛来保佑，是男是女早离身；

百般愿心都许过，始听孩儿叫一声。

孩儿落地叫两声，夫妻两人才放心；

孩儿落地叫三声，合家老少笑盈盈。

金盆倒水来洗起，罗裙包裹在娘身；

娘身血水流满地，痛死阴间又还魂。

十月怀胎娘辛苦，多年哺育蛮艰辛；

左边燥席孩儿睡，右边湿席母安身。

一日吃娘三次奶，三日吃娘几次浆；

点点吃娘心头血，未曾年老面皮黄。

养崽不知娘辛苦，养女晓得娘恩情；

父母在世不孝敬，死后啼哭哄鬼神。

灵前三牲用盘装，吹吹打打做道场；

灵前果子般般有，不见母亲亲口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