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女人

韩江不肖生

梅城女人(转载)

黄莺谷

       她们是这座山城的一道风景。嘉山梅水，毓秀钟灵，养出了她的女儿清纯端丽的形貌和气质；幽美的自然环境和千年文化风俗的教化，又培育出她们特有的个性、情感和生活方式。梅城女人，以她们温馨娴淑、勤劳质实、聪明干练，活出了一串串五光十色的岁月。她们旖旎的风姿和情调，标志着客家地域的文化与文明，在历史的进程中，构成这座文化之城如云似梦、如诗若画的人文景观。

       当然，梅城没有出过举世惊叹的美女，这大概是人文环境所致。自客家先民播迁而来，开创基业，土瘠民穷，艰苦的生活和过分的操劳，旧时客家妇女的容颜，哪个不枯涩憔悴？路径坎坷，爬山走岌，行状怎会有娉婷体态？纵是富贵人家，养颜有术，出过丰腴玉润的佳丽，但在这“市小山城寂，船稀野渡忙”的环境里，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远避京都，宫廷选美，也不会到这蛮荒一隅。

       客家先人南下时，多是举族而来，视知书识礼为第一要义。除富贵人家，一般客家妇女与读书无缘，但她们却受到严格的言传身教的家庭教育，因此客家妇女具有勤劳、俭朴、孝顺、贤惠等种种美德。旧时，客家男子多贸迁远出，或饱食逸居无所事事，而女人在内持家，抚育儿女，侍奉公婆，竟日劳作不辍。《乾隆嘉应州志·风俗》说：“中上人家，妇女纺织缝纫，粗衣布裳，以贞淑相。尚至村乡妇妪，槌髻短裳，任田园诸务，采山负担，蓬跣往来，未免鄙野。”像这样超负荷的劳作，粗衣布裳，蓬头赤足，能有多少秀色与风姿呢？然而，“淑相”与“鄙野”，又多少让人读出不同的人家，有着不一样的生活层次。

       在梅城，明清时代已是商贾云集之地。那时海道未通，潮郡九属人士上京或中原地方，多由梅城经过，向江西大道而去，来往辐轴，市场闹热，百花洲尾，花船群集，夜静笙歌，声达十里。《梅县风土二百咏》有诗云：船来通行海阻程，江西大道达燕京。百花洲尾花船集，风送笙歌十里声。”可以想见繁华闹市，所流行的文化风韵，必然与乡村有别。在梅城，仕宦、商贾、学府及手工作坊的集聚，异地旅人的杂糅影响，女性也有着独特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时尚。那时出现了不少才女名流，像黎玉贞、李斯和、张璧华、古瑶华、黄宝阁、红兰女、叶璧华、梁浣春等，这些女性虽然不是个个“养尊处优”，但她们都有着不俗的家学培养和书香熏陶，多少有勇气冲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樊篱，用诗文喊出了青春与生命的渴求。有知识的女性，言谈举止必定要高雅得多，也必然具有各自的个性魅力，这魅力就源于她们的气质和风度。

       风气的嬗变，是逐步出现的。民国初期，梅城女校的开办，造就了一批才貌双全的佳丽，她们敢大胆穿着短裙，走在街上，走向校门。城市女人，比乡村妇女毕竟宽裕、闲适得多，也有时间打扮修饰自己，生活视野一开，人际交往一多，自然而然在气质和风度上也会漂亮起来。那时在发式上，已是“女梳高髻转盘龙，再变妆时发改松”。妇女梳发，已从“髻尾”、“圆头”变为剪发，时髦女人有的仿西式烫松。在衣服上，已是“截袖长衫露臂凉，簇新时髦贵姑娘。围身裙与遮凉帽，不见当年朴素妆”。近代女衣，截去两袖，身长而狭，这是夏时装束。冬日有的穿旗袍，旗袍在乡下不流行，但城市不少女人喜欢穿它。头上盘堆云髻，脸蛋淡敷脂粉，穿着圆领、捻襟、窄袖、四面开襟、有扣绊的旗袍，很能显露妇女的优美体态，“笑她妖艳迷人色，多少脂胭抹得匀。”娉婷婉约，文雅大方，在街上“纤纤走细步”，有着万种风情。

      美，是要有一定的生活氛围和闲适时间来装扮的；而美的气质，就一定要有不俗的文化素养的培植。现时的梅城女人，无论是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都具有儒家风举，知书识礼、言谈举止，多文静娴雅。她们操一口字正腔圆的客家方言，呖呖喃喃，温存甜软，又甜而不腻，软而不酥，节奏流畅脆亮，语调轻重适度。

      梅城女人，重感情，人缘好，从少女时代起，就极重视女人之间的友谊，常以一二女友为知己，或为姊妹，日日相聚，年年相好，友谊的表达方式，是精神的，也是感情的，信任、亲近、抚慰、激励，不敢对父母说的心里话，也渴求跟女友诉说。像这样单纯、真挚的情谊，能终生保持。结婚后的女人，常把丈夫的朋友视作自己的朋友，朋友来了热情接待，丈夫到朋友家作客，也乐意相陪，长此下去，一对夫妻跟另一对夫妻便都成了莫逆之交。

       她们的个性兼具了中原女子开朗、率直和南方妇女的柔顺、善良的品格，历经磨炼，自成一脉，既有男性的刚毅与勇敢，又有女性的阴柔和坚忍。由于千百年来形成的一种自我封闭意识，“出嫁定终身”的信条很大程度上左右了她们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生活习俗。她们也有对外界事物抱好奇态度，时而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真的出了远门对乡土之意又会梦绕情牵，在潜意识里总觉得“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朝难”。

       梅城女人对乡土观念强烈，对家庭观念也同样强烈。她们一旦结婚，全身心便无条件地扑在营筑小家庭的“安乐窝”上，她们的毕生追求无非是做个称职的贤妻良母。她们勤劳能干、深明事理，也信奉“妻为夫荣、母以子贵”的原则，即使本身的学识、素质和能力比她的丈夫高，她也决不会以强者自居，在公共场合总是维护丈夫的自尊。在经济花费上，她们大都听从丈夫安排。但有一个普通事实，女人心里明白，她们已对丈夫的大部分的爱转移到儿女身上去了。

      梅城女人终归离不开家庭主妇的角色，纵使那些外省外地迁来的女人，也是入乡随俗，学着客家妇女一样操劳操心。女人比男子负荷要重，每天上班下班，家务活就使她们很少闲暇，但她们常常沉浸在小家庭安乐的天地里，因承担着生活的责任而感到熨帖和安慰，以恬淡温馨的心境在自我创造的有滋有味的氛围中得到快乐。她们渴望一种温馨安定的家庭生活，不愿在生活中发生过多的变故、磨擦、离弃和不幸，只想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度过此生。

       得山之秀，得水之媚，梅城女人有着天生丽质和妩媚风情。她们女性之美的神韵，来自内涵的激情，也来自衣着打扮，这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现实图景。走在街上，各种时髦的衣饰和新潮的发式，当令你击节惊叹。她们不俗的形貌与气质，已把生活调剂得如此鲜明动人。特别在傍晚，女人都纷纷走出家门，衣饰就像飘出一朵朵五色霞云。你也许会发现，在众香国里，年轻少妇的穿着比少女更加时髦，她们懂得女性形象的设计，丰润充沛、浪漫一身，有一种成熟的流动美感。改革的年代，有着开放的女性，这是梅城女人一种自立自强的表征，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宣扬。只有对生活和世界投放热情的女人，才活得这样无拘无束、风流洒脱。

                                           梅州日报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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