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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距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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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1 11: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生活距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傅 翔


一、无力深入的生活
如果我们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话,那我们应该不会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的生活是相当无力与乏味的,我们实际上早已感觉不到生活那绚丽多姿的光芒。我们麻木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空洞地等待奇迹的出现,可一切依然如此了无生趣。生命在枯萎,生活没有色彩,一切按部就班。天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没有创造,没有变化,有的是单位的闲聊与杂七杂八浪费生命的付出,是家庭没完没了的感情内耗与无谓的时间牺牲。为了生活,我们过的是没有生活的日子,为了理想,我们过的是没有理想的生活。这就是我们目前真实的处境。
1、浮在生活的表层
我们的生活实际上只是象征意义上的符号化的生存,而不是真正的生活。当工业革命把人们变成一张张证书,变成一台台机器之后,我们的生活已经日益演变成一种习惯的手势,一种固定的动作。时间是固定的,办公室的动作是固定的,回家要做的事也是一成不变的,除此以外,一切都不外乎与事业与名利有关的应酬交际。人的发展已被限定为某个目标,他的轨迹就如火车的轨道一样没有意外。人们天天做的都是一样的事,都是一样的波澜不惊的生活,人们所能知道的生活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精,可又无一例外地浮在这种生活的表层。
这就是我们当前的生活,是我们生活的实质。表面上看,我们活得多彩多姿,活得有声有色,而实际上,外界一切的喧闹都与我无关,城市大街上的繁华构不成我们生活的元素,我们与这一切色彩是隔绝的。当然,就更不用说城市底层的生活,那些无产者与无业者,那些流浪街头衣不蔽体的人,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他们的苦难与眼泪,他们的愤怒与绝望,这一切对于我们而言就更像是隔靴搔痒。当我们对自己的生活尚且顾此失彼的时候,我们又有何能力再深入别人的世界呢?在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面前,在城市坚硬的面孔面前,我们注定对别人那火热的生活形同陌路。
我们的作家无疑就更是如此,特别是当我们的作家都娇气到只能生活在城市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就更是浮在了社会与现实的表层。这点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城市提供给作家的住宅不外乎套房与别墅,工作也就是体制内一成不变、养尊处优的工作,除此以外,就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名利场。自由职业作家表面上看会好一点,时间也宽松得多,可他们又有多少投入那真正的生活呢?还是在名利场,还是关在象牙塔内出不来,他们更愿意急不可耐地推销自己的名声,更愿意急功近利地泡制道听途说的作品,以免消耗尽身上那一点可怜的作家的光环。
世界是如此坚硬,竞争是如此残酷,为了那一点可怜的理想,我们只有和时间赛跑,我们朝着目标飞奔,生活由此变得日渐单一,目标从来也没有这么清晰与直接过。在这种赤裸裸的利益面前,我们别无选择,为了自己,我们注定要掩藏爱与同情;为了功利,我们注定要牺牲更为丰富的生活。在这种日复一日机械重复的生活面前,我们注定无能为力,注定要飘浮在生活的表层。
2、想象的大限
当一个作家浮在了生活的表层,他不可避免地要动用想象的武器,因为他的生活非常有限,可又要不停地写下去。这样的时候,他一方面要借助于信息的来源,一方面又要借助于想象的能力,依赖于超乎常人的想象来完成作品的创作,这是每个作家都要做到的。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可以用纯粹的想象去完成,而有的人不行。不否认有这样的天才,但这样的天才绝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做,因为想象是有大限的。
想象的大限还是在于生活的不可重复,每一个人的生活不会重复,同样,作品中的生活也是不可重复的。当我们只依赖于自己的想象的时候,我们注定要编造,而编造就会有痕迹,会重复,这样,读者肯定是不会满意的。因为生活对于某个具体的人来说是真实而唯一的,是鲜活的,它不是编造所能完成的。想象只有建立在丰富的生活经验之上,它才会有扎实而可信的根基。即使就是科幻类的作品,它的想象同样是建立在现实生活的根据之上的。过分脱离现实生活的异想天开是不能让人信服的,也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
说到底,作家的想象大都离不开自己对生活的体验,只不过是把自己的经验嫁接到主人公身上而已。所谓的想象也大抵如此,并不是凭空捏造,更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在自己的生活库藏中找到最适合于作品中人物的材料与细节。许多名著看起来有着无比丰富的生活,想象极尽绚丽,而实际上又无不是作家自己生活的写照。要么是写自己,要么是写自己身边最为熟悉的人物与生活。因此,想象就更像是攀爬在生活大树上的藤蔓植物,没有了生活这棵大树,它也就无从生长。
这就是想象的大限。一个作家如果过分依赖于想象的能力,而忽略了真实的生活,那他注定会被想象的贫乏所困扰。因为没有了多姿多彩的生活,想象必定要枯竭。编造虽然可以没有止境,可脱离了生活的编造又是毫无意义的。人们对作品基本的要求是真实,是善与美,而不是虚假的胡编乱造。

二、表层:欲望与符号
1、作家眼里的现实
这个时代的作家注定要穷尽想象的大限,因为他们自身生活的局限是显而易见的。正是因为这种局限,作家眼中的现实也就变得捉襟见肘、模糊不清。可以看到,大部分作家对这
个时代的思考都是漫不经心的,他们对现实的把握更多是无能为力的,因此,作品透出来的更多只是一种表层的现实与生活,而对底层深层的现实避而远之。作家无力做出深入现实生活的准备与承诺,同样,他们的作品充斥着的便更多是一种无病呻吟、无关痛痒的生活。
作家生活圈子的狭窄注定是要影响到他的创作的,尽管大部分作家对此都不以为然。读遍作家们的创作,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铁定的规律,那就是没有充足的属于自己的生活积累是不可能创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厚重的作品的。特别是那些光彩夺目的佳作巨著,其中那波澜壮阔的生活与现实,那恢宏的历史画卷与详实的细节,无不是作家生活与经验的写照。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只靠编造而成的“成人童话”与侦探小说,它们也无不以作家的生活与丰富的学识研究为根本的。柯南道尔与金庸的博学自不用我罗嗦,就是他们亲口讲述的关于写作技巧的话里,也没有多少关于想象与编造的技艺,而更多的则是情感与生活的积累,是知识与学习。
俗话说,文学即人学。高明的作家注定不会把兴趣仅仅停留在编造曲折离奇的故事上,更不会把写作基本功的技巧与想象当作最大的敌人,而是要把焦点对准活生生的复杂的个人,因为人是宇宙间最奥秘的存在,也是吸引作家无尽创作的动力与源泉。作家眼中的现实只有一种,那就是人,是活在社会与现实中的形形色色的个体。他们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折射出来的正是这个时代、社会的变化与特征。
每一个作家都在写这个时代与社会中的人,他们笔下的人物也或多或少地寄予他们的思考与期望。有的人对时代与社会的思考是极其深入的,因此他们发现了那个时代与社会的典型人物,这种人物因此成了那个时代的象征与写照,成为了文学长廊中不朽的形象。这样的作家自然是成功的,也是不朽的。但对于大多数作家来说,他们却还有一个自始至终也没有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他们一直也不明白人物对于作品的意义,也不明白“文学作为人学”的本来意义。他们对人的研究与思考都只停留在大众水平,没有更多自己的东西,更没有发现能够表现与揭示这个时代社会本质的人物。
我以为,这样的人物不是表层现实中的,也不仅仅是代表成功的大人物,而是没有被社会现实完全掩盖的那一小部分,是社会最真实的隐藏最深的那一部分,是底层的不起眼的小人物,是备受欺侮的不屈的小人物,甚至是这个社会的“多余人”。如守财奴葛朗台,如德伯家的苔丝,如《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如《红与黑》中的于连,如卡拉玛佐夫兄弟,都是如此。因此,我们眼前的现实并不能轻易成为作家眼里的现实,作家眼里的现实是经过思考与过滤的,是更为准确而凝练的现实。当我们以为任何人物都可以进入我们创作视野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已经放弃了我们对现实最基本的思考,也放弃了对写作最起码的尊重。
2、城市的欲望与表象
既然现实是作家眼中的现实,作家对现实思考的深度与广度便举足轻重。一个作家的成功显然也就与他对现实思考的深度与广度密切相关。如今,我们的作家已经几乎成了城市的上层物种,不敢说他们都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但至少都有点小资产阶级或中产阶级意味。前一段就有不少学者大谈中产阶级,现在暂且沿用这一说法,既然是中产阶级,自然就还有“上产”与“下产”阶级,这和以前提地主、富裕中农、贫下中农实际上是一个意思,还是一种占有物质多少的区分。作家能够集体进入中产阶级,这大体上也是这个时代的中国特色。而在古今中外大多数作家身上,我却不敢那么乐观,如果平均起来,那我想顶多也就是解决了温饱的阶级而已。
既使从一些富足的作家身上,我看到的也往往更多在于一种精神与生活的富有,而不是金钱与权势,如托尔斯泰、莎士比亚、海明威、川端康成、鲁迅等都是如此。他们并不是以物质的富有为已任的,而是在灰暗与复杂的现实面前点亮读者的眼睛,让读者的心灵得到启迪与营养。
如今,我们的作家已经没有了如此远大的志向,他们与我们一样身陷意义的迷茫,处身于乏味的都市,他们的眼睛里同样只有欲望与物质的追逐。名利在招手,繁华的大街在招手,别墅与宝马在招手,他们有的是凡俗的心,就像这个时代的许多出家人一样凡尘未了,独独缺少了静心与指引心灵的追求。什么样的心灵就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没有一颗大质量的心灵作后盾,想要写出厚重的指引别人心灵的作品是不可能的。因此,一切还在于自己是否有一颗追求与负重的心,是否要为别人做些什么,而不仅仅是制造文字垃圾与泡沫。
显而易见的是,如今的作家对城市的现实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与判断能力,他们同构于城市表面的繁华与欲望,同构于城市那浮浅而坚硬的生活,他们的生活是单调的,他们对城市的认知也是极为浅表的。除了自己的上班下班,还有家庭,我想如今的城市人最丰富的生活就是外遇了。正是因此,时下大部分的小说出示的生活也不外乎这么几点:要么是一种工作形态里的故事,要么是一种与家庭相关的故事,再者就是这种形形色色的外遇故事。或者是自己的,或者是听来的,或者是看到的,反正是道听途说的一类,加上点自己的小聪明发挥一下,都在泡制生活的泡影,都不是真正的生活。表面看来,小说有感受,有生活,也有细节,可这些细节组成的生活说到底还是泡沫,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他们都只写到了我们目前这种无聊与乏味的生活,只写到了这个城市生活表层那光怪陆离的泡沫,而与城市生活的实质相去甚远。
实际上,大多数人对于城市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认识,大都也只有一种模糊而不确定的印象。城市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的生活是否幸福?没有人深入地追问,更没有人揭开城市生活的本质。大多数学者与作家对此的态度是极为暧昧的,甚至于还有不少人对此抱着极为低俗的物质欣赏的态度,这真是令人发指!想起当年的卡夫卡,还有更多的前卫艺术家们的杰作,他们对城市人的存在所作的思考与发问,对城市所代表的欲望的分析,我真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悲凉。
到底是什么瓦解了我们对城市的警惕呢?又是什么遮蔽了我们对城市本质的认识,并让我们对城市投寄了如许多献媚的眼光的呢?城市真的只是繁华的商业大街与购物?或者只是享乐与欲望的无限扩张?什么是城市的表象?什么才是城市的实质?这些不由得我们不去思考。
说到底,我们的作家与大众最大的区别应该在于他们的思想,在于他们思想的过人之处。也就是说,当我们大众的眼里只剩下钱与享乐的时候,他要指证我们这样不行。当我们说有钱凡事都行的时候,他要告诉我们有钱并不是万能的。当我们热衷于名利与地位的追逐而不顾一切的时候,当我们的社会遍布了冷漠与无爱的时候,他要揭示这样的社会是一种病。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进入城市生活的本质,才能发现同样的司空见惯的生活背后的实质,才能把作品带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3、符号化的农村
还有一种现实也同样免不了被不断地误读的命运,那就是农村。大概是这几年城市进程的迅猛发展,我们作家对于农村的误读要远远大于城市。农村的现实在作家的笔下正日益呈现出一种符号化的倾向,大多数作品对农村的理解与描述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表现的无不是苦难、落后与田园的诗意。要么是诗情画意、善良纯朴,有着田园牧歌式的美丽,代表着人类精神理想的家园;要么是苦难、贫困与落后的代名词,是一种与城市文明相对的愚昧落后。总之,摆脱不了这两种很容易被符号化的倾向。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或是还有更大程度上被我们忽视的东西?就像城市被我们简单地理解为欲望或堕落一样,难道乡村就是一种田园与诗意的象征,或是简单意义上的苦难与落后?显然,这一切都未免有些太过简单。农村的实质是什么?农村与城市的区别在哪里?它对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只要我们没有仔细地想清楚,那我们注定是写不好农村的现实与生活的。
在中国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农村的份量无疑是很重的。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离开农村的现实就等于离开了中国的现实。中国说到底还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农民说到底还是国家的主体。对这个事实熟视无睹势必看不清现实的实质。因此我以为,中国的巨著是离不开对农村现实的书写的,至少就眼前而言,农村都是中国作家绕不过的一道关键课题。说这些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强调中国作品的农村品格,强调中国作品必需关注的现实,脱离了这一现实,这样的作品到底能否代表中国文学的成就?这是非常可疑的。
这就是一种认识上的问题,也是一种态度上的问题,中国作家对农村现实的处理首先就存在这种认识与态度上的问题。只要这种问题没有解决,中国文学的希望就是很稀微的。俗话说,态度决定一切。没有一个正确的态度,一切就不会有好的开端,更不会有好的结果。农村之所以被拒之千里,我们与农村之所以如此隔膜,关键的原因也就在此。因此,解决我们作品对农村现实书写乏力的症结就在于我们的认识与态度,只要这个态度没有转变,现实与我们的距离注定是无法解决的。
没有对农村与农民的热情,没有对这片土地刻骨铭心的热爱,写作说到底就只是一种文字游戏,是一种无意义的劳作。农村之所以被无限期地符号化,农村的生活之所以离我们如此遥远,说到底就在于我们的作家对农村缺乏热情。由于长期生活在城市,长期与农村隔绝了血肉联系,农村的形象被固定在某个特定的记忆之中,特别是童年对农村的记忆,总是被作家们不经意地放置到今天的语境中。这就是一种错位,这种时代与记忆的错位就导致了明显的判断失误,从而加重了符号化的倾向。

三、对真实的畏惧
1、现实是什么?
显然,造成这种现实理解误差的正是源于我们对现实热情的缺乏,而对现实丧失热情也正是我们创作乏力的最根本原因。现实是什么?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境况之中?这是我们必须清楚地认识到的。一个时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他们眼前面临的困难是什么?他们生存的指望在哪里?他们的追求与盼望,他们的困惑与迷茫,都是我们要深入了解的。只有与现实生活同呼吸,与时代社会同脚步,我们才能真正把握住时代的命脉,才能看清现实的真实状况。
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对现实缺乏了解,而是我们不敢去深入,怕深入带出现实的真实。当我们习惯于生活在虚伪与温情脉脉的现实中的时候,我们对真实免不了存在一种畏惧感。我们惧怕真实的裸露,惧怕赤裸裸的揭露。现实不总是一片美好的,生活也不是一片光明的,当你的眼睛投注到现实的阴暗面的时候,一切也就有着更为本质的认识。遗憾的是,如今的人们往往只相信可见的,只相信表面的,而对深层的、不容易看见的既往不咎。或者是力不从心,或者是一叶障目,总之缺乏应有的警觉与判断力。
以城市而言,城市决不是欲望的简单符号,而是在社会大变革与时代进程中一切矛盾的集中营。以城市为背景照样可以反映出这个时代恢宏的画卷,关键还在于你是否深入到城市剧烈动荡的核心,是否真正进入了城市生活的中心地带。只停留在想象与书斋显然是不够的,而仅仅满足于“小资”生活的狭小空间也是捉襟见肘的,因为生活的广阔无法复制,更无法编造。如对于城市中很重要的一个群体——失业者与农民工的生活,我们作家的笔就相形见绌了。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对城市底层人们投以极大同情与关怀的作品,更别说能够准确而令人信服地反映他们的生活。更多的情况是,那些生活都是靠一点可怜的想象编造的,其中不是塞满了诗意,就是隔靴搔痒,极不真实。
农村的情况也不例外,可惜的是没有人思考,没有人直面这种真实。想当年,鲁迅以一篇《故乡》直抵当时农村的苍凉与世态变迁,以一篇《祝福》直达农村社会的炎凉与人情的冷暖,而《阿Q正传》对当时社会的准确反映就更不用说,它们虽用墨不多,可却远胜于时下许多无病呻吟的中长篇小说。我在想,只要稍有一点经验的人都会对春节回乡村过年有深刻的感触,而乡村变化之大也是轻易就会有的印象。乡村社会结构的巨大变化,传统道德与伦理的土崩瓦解,美好与诗意的分崩离析,人情冷暖的巨大变故……所有这一切,我想只要稍加深入就会有明确的认识,而不是总在作品中写那无谓的久远的记忆。
这种现实为什么总是让我们的作家熟视无睹呢?说到底就是没有生活,回乡也是浮在表层,只知道访亲问友,只知道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目的也就是炫耀自己的成就与地位,直到走了才想起,原来连停下来与亲朋好友深入交谈的机会也没有,都只是蜻蜓点水,哪能了解农村的实质?我每年都不止一次地做这样的往返,当然就更知道这样的往返有多大的欺骗性。可我们的作家却连这样的往返都要数年才一次,却硬要说自己是农民,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称自己是深刻了解农民的,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现实就是如此,当我们农村的现实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时候,我们的作家都还在信誓旦旦地声称,他们最了解的正是农村的生活,因为他们对城市本来就谈不上有多深的了解。这正是我们作家眼前最为真实的写照:对城市的生活不深入,所知甚少,对农村的生活又停留在记忆之中,隔膜得很。
2、遮蔽与裸露
当然,现实之所以如此容易被误读,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由还在于现实常常是被遮蔽的。裸露的现实可能也是极为重要的,但仅限于对裸露的现实进行观察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就像我们的生活,裸露的常常是我们愿意展示给大家的部分,而更为真实的却是被掩藏的。我们文学的意义更大程度上不是展示裸露的这一部分,而是挖掘出被掩藏的更为真实的那一部分。因为遮蔽的才是更为本质的现实,是真正意义上的现实。
裸露与呈现在大家面前的生活与现实说到底有诸多的虚假与欺骗性,当一个作家毫无选择地把它展示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免不了要受骗上当。而更进一步地说,这种现实如果没有更深的意义指向,那它存在的价值就非常可疑。因此,文学并不是简单地还原一种生活的形态,也不是把大家熟知的生活简单地展示给读者,而是要发掘被人们忽视的那一部分生活与被遮蔽的现实。正是因为它那全新与陌生的阐释,我们获得了新与异的震撼,也获得了全新的认知世界的方式。
从另一种意义上说,现实虽说是常常被遮蔽的,但一定也会有无法遮盖的那一部分,这一剩余部分也就是我们文学存在的价值。现实是非常强大的,也是不讲道理的,当经济与上层建筑的铺展覆盖到社会的角角落落时,文学的价值就在于发现未被遮盖的那一部分,或者是某件事,或者是某个人,而说到底就是具体的人。这样的人可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不为这个社会所容,但他却恰恰代表了某种真实而可贵的存在,代表的是某种不屈的声音与反抗。正是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是不合时宜的,是社会的极少数与“多余人”,而实际上却是正确的,代表的是真理行进的方向。
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是被社会与时代抛弃的,是落后与不合群的,是被遮蔽的,但他靠仅存的一口气活了下来,是勇气给了他不屈的坚守与抗争,而这种抗争组成的合唱最终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因此,他们说到底还是无法被彻底遮蔽的,只要我们善于发现,勇于挖掘,我想,这个社会被遮蔽的那一部分与剩余的部分就会渐渐显露出来。文学的意义肯定就在于这一部分的价值,在于肯定他们存在的意义,而不在于人们司空见惯的权势与名利。
这实际上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是现实的背面,而不是正面。当大家的眼睛里只有现实表面那醒目的繁荣与欲望,只有“各私其私”的利益的时候,现实必定还有隐藏在另一面的坚守着“道”的小部分人,这些人正是这个社会最为尖锐的抗争者,他们与社会的紧张关系构成了这个时代最令人难以忘怀的风景。在这一部分人身上,凝聚的恰好就是这个社会最为集中的矛盾,折射出来也正是这个时代最为有力的缩影,因此,写出这一部分人的伤与痛,写出这一部分人的爱与恨,恰好就是最为直接与最为有力的对现实的反映。现实是什么?现实通过哪些人来反映?我想,只要仔细地想清楚,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3、真实距离我们有多远?
能够拨开遮蔽在现实表面的烟尘而直抵真实的那一部分,这样的作家显然是有思想的。一个作家倘若没有思想,那他注定只能触及现实的表皮。这点在时下一大批小说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当然,还必须看到一点,那就是这种思想并不仅是停留在现实的发掘与理解上的,它理所当然还包括了对人物心理现实的把握与探求。我们之所以会认为某部作品、某种现实提供给了我们无比真实的感受,我想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暗藏了我们内心某种隐晦的欲望与动机,揭穿了我们真实的某一部分内心生活。现实绝对不仅仅是一种表面的可见的生活,而是内心生活更大程度上的指称。文学是人学,它直指人的内心,只有勇于探索人的内心世界,真实才不会距我们太过遥远。
我们的作品常常让我们看不到现实真实的存在,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对现实过于疏远,对生活没有热情。而具体到人,那就是对作品中的人物不熟悉不了解,只靠一点可怜的想象与小聪明在编造,在复制。我以为,这种状况的形成有客观的原因,但更大程度上还是作家自身的问题。特别是自身思想的贫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导致了作家的整体思想贫血症。这个时代的作家真是无法望前辈作家的项背,更不用说“五四时期”的作家。确实,这个时代的作家从来就没有担当起任何思想的责任,更不用说疗救什么。思想的合唱是不可能的,独唱也是屈指可数,而且微不足道。处身于这样一个群体,你又能指望他们给我们怎样的作品呢?
我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陷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的呢?到底又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追寻真实的渴望与勇气的呢?说到底,一切的症结又还得回到人的自身,扪心自问,我们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自己的灵魂?我们的灵魂什么时候栖息过?我们不都在为名为利奔波吗?我们的眼中不都只剩下享乐与欲望了吗?谁还在为别人的事忧虑?谁又会为苦难与不公不义驻足?爱已经远去,神圣更是做成了道具挂在教堂,没有人摇旗呐喊,没有人振臂高呼,更没有人反抗,到处一片死寂,有的是冷若冰霜与麻木不仁。
这就是我们的时代,我们的社会!面对它,你又还有什么话可说?当物质席卷了精神的高地,当享受占据了所有的生活,我们注定要在真实面前失守,在现实面前俯首称臣。在这样一个时代与社会里,千万不要指望伟大作品的诞生,正如不要指望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成为运动健将,我们只有回到自身,为自己,为别人,祈祷吧!祈祷新生命的降临。
                                                        2006、6、15 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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