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说“客”——访严修鸿教授谈客家文化及客家话研究

何谓客家？何谓客家话？
       客家，这个被称之为“客”而又以“客”自称的民系是华夏民族重要而又特别的一支。目前学界一般认为客家先民是生活在黄河流域的中原汉人，由于种种历史原因，逐渐往南迁移，最后集中定居在粤闽赣三省交界的山区，并与当地土著居民发生了文化上的交流，加上受山区生活的环境影响不易与外界进行交流，于是逐渐演变出独特的文化，从而确立了一个新的族群——客家。而后又扩散至四川、广西、台湾、香港以及南洋等广大的海外地区等地，形成了今天客家人遍布海外的布局，所谓：有太阳的地方就有中国人，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客家人。可见客家人分布之广。先入为主，后来为客。相对于当地原的居民而言的，他们是客，故称为“客家人”。客家，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名字。在太平天国运动，辛亥革命，抗日战争中，客家人都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客家人，有着其独特的风俗习惯，有着其独特的性格。“HAKKA”是客家的英文称，这个国际公认的拼写方法来源于“客家”的方言发音。
客家话，在现代汉语的七大方言中，只有客家方言不是以方言所在的地域名称来命名的、而是以说这种方言的民系的名称能来命名的。客家方言群体是北方汉人南迁的产物。客家话以广东梅县话为代表，属汉藏语系汉语语族。客家话内部系统比较统一，相隔遥远的广东客家人和四川的客家人能够彼此听得懂各自的语言。又因为客家话保留了较多的古代汉语成分，被语言学者称为古汉语的活化石。
     客家问题引起社会人士的关注是在清朝咸丰同治年间广东西路土客械斗不断发生之后。罗香林的《客家研究导论》从各方面对客家和客家方言进行了系统的探讨。而据袁家骅先生的《汉语方言概要》中介绍到的，首先注意到客家语言的是镇平（今广东蕉岭）人黄钊，他在嘉庆初年所著的《石窟一征》中，特辟二卷叙录客家的语言。
客家人是中华民族之一汉族的支系，是汉文化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可是因为地处偏远，抛头露面的机会少，外界（尤其是闽粤赣之外的省份）很少有人知道客家这一名词，对于外界，客家，仿佛是一位藏在深闺中的女子。
   目前，客家研究正在火热进行中，一批有名的学者投身于客家研究中。罗香林教授为客家研究奠定了基础。在罗香林之后，一批又一批的学者，前赴后继地走上了客家的研究行列中。客家成为热门话题，客家学蓬勃发展，客家人需要积极展现自己。客家，客家方言，逐渐揭开了它们神秘的面纱。

客家研究的现状及未来
      这些年来，“客家”“客家话”“客家人”比较热，严教授认为，“客家热”的出现可以唤醒汉民族对自身历史的重视。客家的研究，加深了人们对汉族的认识。而客家族群的觉醒和客家文化的挖掘，正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多元化。
       在现阶段客语研究中，严教授指出，目前亟需解决的问题是客家话的历史层次问题，究竟客家话中保留了哪些上古层次，客家方言的历史形成是怎样的，这在目前的研究中还很大的拓展空间。边缘客家的语言接触问题也是一个亟待研究的课题。在当前的客语研究中，客家话的标准化以及客家话在现代社会中如何延续、升华的课题很重要，但是多数研究者不重视。
     在众多汉语方言中，客家话的研究还算不错，专题讨论会已经开了6届了。大型的研究报告也有好几部。博士论文也已经有10来部了。
     他认为客语研究的前景总会越来越好的。因为客家话分布广泛，使用人口众多，更因为其有着很多其他方言没有的特点，以及它在语言界中的独特作用（古汉语的活化石）自然会得到研究者的垂青。

客家话的特点分析
      一般稍微上过语言课的人都知道客家话的特点有很多。为了帮助一般的朋友快速判断一个方言是否客家话，严教授把客家话的一些特点概括为：客家话基本判别特征(通俗判断版本,不谈理论的，但是这是来自现今学术界理论概括的结果,我转化为简易可以操作的版本，方便朋友理解这个问题)：
1,病就毒道读送气音（古全浊声母今天读塞音、塞擦音读送气清音）
2,“舅坐柱痒”读阴平调(与“区姑”同调,与多数客家话同)或者阴去调(与“菜再”同调,主要是赣南西部,河源,惠州市区的客家话)。
3,六日肉育木目(不必7个符合，符合其中3个即可) 与“敌贼夺”不同调,而与“北笔一”同调。
4,第一人称“我”与“个”或者“太”同韵母。
5,“知”读“d-”声母
6,“聋鳞拿毛”读阴平.
7，头，叫做“头颅”[音teu2 na2]
      符合以上3条一般就认为是客家话。这些特征，客家话内部比较普遍，其他方言罕见，基本上可以反映这种语言发生的历史。

关于客家以及客家方言的一些见解
      基于有人说梅县客家话是粤化客语，严教授的个人的看法是：广州话，是省城语言，在政治、经济地位上占有优势。广东省客家话与粤语接邻，受点影响是难免的，主要表现在词汇上的借用。梅县的客家话，在受粤语影响这点上与珠三角、粤西、广西的客家话相比，还是不够典型。严教授并不赞同这个说法。目前客家话保持得最好的是应该是闽粤赣三省交接的地方，比如赣州、梅州、闽西。这是客家话的大本营，核心地带，语言有着很强的凝聚力，不容易被同化。
       笔者的家乡陆川，那里的客家话，已经融入了很多的粤语成分，我们那里的很多人可以听得懂也可以说粤语，但是，能否听懂梅县客家话却是一个问题，这样的趋势，愈演愈烈。粤语和客家话的融合，再过几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会不会因此衍生一个新的方言？抑或者是这里的客家话完全被粤语吞噬？我带着这样的疑问请教严教授。严教授的看法是陆川的客家话几年肯定不会发生很大变化。但是100年，也许就有不少差异。主要是词汇借用。同时，严教授指出我问题中的一个错误，那就是被吞噬是另外一回事，那往往是群体放弃母语的结果，而非其他方言语言成分上的渗透影响。希望客家人之间，多多交流，扩大共同点，内部加强整合，这样才能让客家话一直很好的保留下去。
      笔者在网上看过黄纯彬老师的一篇文章《客家话的自白》，里面写了客家话开始在流失。现在有很多的客家人不愿意说客家话，客家话正在渐渐流失，面对粤语和普通话的强势“入侵”，如何去维系一种语言，作为这种语言的使用者，我们应该怎样去保护我们的客家文化？怎样去保护我们的母语？这是每一个客家人都必须面对的严峻话题。针对这一问题，严教授认为一种语言的维系主要依靠这个族群在现代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上的优势。若所在的地区经济发达、有广播、电视、电影的支持，这样的语言在社会上会更加享有优势（例如粤语）。如果客家人集中居住的地域有一个专门的省级行政区，那么客家内部凝聚力就会得到增强，客家话内部的整合速度也会加快。
     在太平洋论坛的粤语群落里有一个网友发表了这样一则评论：客家人网的网主严修鸿先生的确是一个抱着客家极端的思想的分子。他发表过的言论我曾看过，的确带有极端的言论甚多。虽然他是一个热爱客家文化的人，但他这样的一些言论不是弘扬客家文化，而是“活葬”客家文化。对此，严教授显得很坦然，他说：这个评论不足道，这是一个来自越南的说粤语的狭隘分子的言论，他在全球的互联网上不断制造污蔑客家的言论来骚扰客家人，破坏客家人的形象。
       严教授自己目前则主要是利用互联网来收集储存客家情报，沟通各地客家的联谊。他希望多做客家方言的调查研究，并且尽早把研究成果电子化。

方言调查中的问题
       严教授的“本行”是方言研究。方言学是语言学分支，语言学的一般意义，方言学科也有。
⁵食一碗添”，这更加肯定了这个推测。N⁵来”，呵呵！一个激灵，顿悟此本字。我告诉一起陪我调查的温昌衍说，这不就是“更”么？多年来困惑笔者的一个本字终于有了答案！语法部分的55条“再吃一碗”则是“aN在方言调查研究中，可以得到一些意外的令人惊喜的收获。实际上，不少悬而未解的问题，往往在田野调查中得到证实。严老师在这里引他的一篇论文中提到的一个事实：“2004年7月，笔者调查粤中连平县隆街镇的客家话，这是一个“汉语方言地图集”的调查表，当调查到词语第456条“你明天再来”当地说“你明朝早a
       ⁵（再）字考释*》，即将刊发于《语言研究》2006年第四期）。N2004年10月初我到河源调查，我就这个问题补充了更多的例子，还作了录音。”（见严修鸿《客家话及部分粤语a
       11，笔者母语坪畲与此同。又，谢栋元1994，P25“背囊”：背，后脊梁，后背。例：“?三餐唔田食饭，饿去肚屎变背囊。”写作同音字“囊”。本字应该是“梁”，《广韵》来母平声阳韵吕张切，本义是“桥梁”，后凡身体或物体居中拱起或成弧形的部分，如：脊～、鼻～、山～。因此意义没问题。韵母是三等白读同一等。（严修鸿《客家话里来母白读为泥母的语音层次》）Ni56n严老师在方言的调查研究中，最注重的是考察本字。他比较喜欢考证本字，从中可以发现语音、意义方面的有趣的联系。但是考本字，是讲道理的门道，是有理可循，需要语音论证与意义论证相结合。语音层次的观念很重要，很多隐蔽的层次，透过考本字，可以柳暗花明地得以解说清楚。考本字与方言比较，多点论证，多点的音韵和意义支持，指向的结论，比孤单的论证更可靠。以往许多某某方言本字考证，常出现单点可对应，然亲属方言不能通过的情况。严老师告诉我们考本字是可以丰富我们对汉语音史，词汇史的认识。比如我们客家话一般都把“背脊”称作“背囊”，这个“背囊”的“囊”的本字是什么呢？严老师引用了他的一篇论文中提到的相关的论述：背梁：脊背有些客家话点叫～，据北大1995，P254：梅县音p

与客家有关的学术会议
       客家方言研讨会，是目前关于客家语言研究的一个稳定的会议组织，除此之外，还有客家文化国际研讨会，客属恳亲大会等等，这些会议，把五湖四海的客家精英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讨客家的发展大计，更把客家的研究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从1993第一届客家方言研讨会在福建龙岩召开到现在，已经召开了六届了，第七届也即将召开。客家方言探讨会是一个稳定的会议，它可以组织专家学者进行讨论，也方便大家展示研究成果，有利于研究的深入。严教授告诉我，从1993年起，一连6届，他每届都参加了。第七届也将参加，并且在会上宣读论文《结构所引起的辅音音变――论三个客家话软腭音龈腭化演变的不平衡》。

互联网上最大的客家社区——客家风情 HakkaOnline.com 客家人 KejiaRen.com / 客家语言
        “客家风情”是目前互联网上有关客家的最大的网站，这个网站是一批热爱客家文化的人士共同创建的。这是是关于客家人及其研究的专业网站，介绍客家人的民俗风情、风俗习惯、客家话方言研究、客家土楼围龙屋等民居建筑、客家美食小吃、客家姓氏渊源、客家山歌音乐、客家文学艺术、文化研究等，设有客家老乡通讯录，开设寻亲访友等栏目。战长是“扁舟”。严老师是客家论坛的管理员。现在,我们的客家论坛越来越引人注目，访问量每天平均达到了5万人次。会员网友已经27,000余了。网站以及论坛将不断进步，不断关心客家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命运。站长未名扁舟先生,打算毕业后把本网重新放置到商业空间中，届时在物质条件以及内容上可望有较大的突破。
     当提及网络论坛对客家的影响主要在哪方面时，严老师说客家论坛最主要的目的通过网络收集客家的知识，以及通过网络普及客家认同。附带的就是解答疑难，探索新问题。论坛在某种程度上还培育了人才，网友黄纯彬,最早调查了浏阳的客家,他的报告经过论坛大家的帮助鼓励,不断修改补充,最后被《客家研究论从》收入,4月份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客家频道播出。

   严教授还给我们后来者提了一些建议，他说做语言研究的，首先要扎扎实实地学好理论，积极从事田野调查，培养广阔视野。在做方言的调查研究中，应该多做比较，这样可以发现客家话更多的特点。

结语
       如何取得客家认同，如何发展客家，如何传承客家优秀传统，如何发扬客家文化？这是每一个客家人都应该思考的问题，也是每一个中国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因为客家是汉民族的一个支系，客家文化在某种程度上保留了更多汉民族的最原始的特征。从对严教授的访谈中我们似乎找到一些出路，那就是要让世界发现客家，发现客家优美动人的故事。同时多举办客家联谊活动，建立各种保护与推广客家文化的组织，加强族群的认同，加强客家内部的凝聚力和整合速度，使客家能够真正联合起来，共同开创我们美好的明天。届时，客家话，客家人，客家，将会被更多人认识，了解。


受访人介绍
       严修鸿，汕头大学文学院教授，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1997年7月以来 在汕头大学担任教职，2001年2月至2003年9月 在香港城市大学参与科研项目2项，2005年8月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担任访问教师。一直担任大学现代汉语，语言学概论，汉语方言学，汉语音韵学，社会语言学等教学工作。研究领域包括汉语方言学，汉语音韵学，社会语言学等，并且是汉语方言学会，汉语音韵学会会员，广东中国语言学会理事 。主要研究汉语方言，在对外汉语教学及普通话教学方面亦有所涉。写过方言学论文30余篇，合作出版5部著作。 调查过汉语方言（客，吴，闽，赣，粤北土话，粵等）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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