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话衰落与普通话“母语化”

　　在过去封闭年代，因为不同区域不同族群间互相交流的需求比较少，因此各族群语言间彼此能够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尤其是弱势语言受强势语言的冲击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自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新世纪加入WTO以来，随着中国大陆经济的日益繁荣，不同区域、不同族群的交流也日益密切，“地球村”现象越来越明显，互相间的交流也就随着日益增多，这就必然对公共交流语言有了较大的需求，在这种情况下，国家主推的普通话及各地方省政府挟强势传媒形成的地方强势方言（闽、粤方言）充当了这种交流工具，这在客观上却对诸如客家话这样的地方相对较弱的语言形成的强大的冲击力，使客家话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生存空间被一步一步压缩。例如广东省来说，粤西和珠三角地区的客家语言岛被挤占甚至消失，惠州、深圳、韶关、清远等边缘地区的客语区流失严重，梅州、河源等客家核心区也倍受冲击。

　　在普通话和闽、粤等强势方言的双重夹击下，客家话的生存倍显困难，甚至引发了不少客家人喊出了“挽客家话于危亡”的呐喊。谈到普通话与地方强势方言谁对客家话的伤害大的问题，过去幽壹一直认为地方强势方言的危害要大于普通话，这一点过去也有过论述，现在想谈谈普通话对客家话的危害。尽管普通话较地方强势方言对客家话的损伤要小一些，但是也不容忽视。

　　对于普通话的认识，过去一般认为其是一种人为创设出来的交际语言，仅限于不同族群间的交流使用，绝少会有人将其当为“母语”，因此相对来说对客家话的危害不如地方强势方言大。然而，从深圳近期的情况来看，普通话在这个与客家话大有渊源的大都市有日益“母语化”的趋向，这是一个比较新的课题。

　　下面就以深圳市为例，谈一谈普通话日益“母语化”的问题。从幽壹个人现在的观察来看，深圳当前广府方言的势力已经基本到头了，在连广府方言城市的老大香港都要开始向普通话看齐的情况下，估计深圳在未来十几二十年内，将会发展成一个真正的普通话城市。

　　看到这里也许有朋友会说，深圳不早就是公认的“普通话城市”吗？我觉得，严格的来说，深圳当前还不是真正的“普通话城市”，目前普通话只不过是深圳的第一交流语言而己，但还不是这个城市绝大多数人的“母语”，因此还谈不上是真正的普通话城市。

　　然而，随着年轻一代为人父母的深圳人的出现（深圳第二代移民），他们开始从孩子一出生就只向孩子灌输普通话，将普通话定为孩子的母语。在未来十几二十年内，随着这新一代深圳人的长成，深圳很可能将演化为一个真正的普通话城市，城市大部分人将开始以普通话为“母语”。此即是普通话“母语化”。届时，广府方言、客家话、围头话、潮汕话、雷州话、湖南话、湖北话、江西话等，都将通通沦为乡下话或第二母语。当一个城市的年轻父母以教孩子普通话为母语，以应对将来谋生之需时，普通话“母语化”将不可避免。

　　近十年来，广府方言在深圳日益没落，这与香港的停滞不前是分不开的。近年来，香港的强势广府方言电视台、香港广府方言电影、香港广府方言歌曲都在持续衰落，这就不可避免地对一贯向香港看齐的深圳语言生态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作为一个依靠香港发展起来的城市，深圳过去对香港极为推崇，尤其是在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初，受香港经济和电影、电视、电台等传媒的影响，香港广府方言极大地影响了深圳，那时候的深圳人可以说是全民学广府方言，不少外省移民的第二代都会说一口流利的广府方言。然而步入90年代后期，香港受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经济停步不前，大陆这边则风生水起，深港双方的经济差距迅速拉小，这个时候起，普通话开始渐渐成为深圳移民教育后代的首要语言。尤其是新世纪中国大陆加入WTO以后，经济一日千里，至香港也不得不开始向内地看齐，学习普通话的热潮一浪高似一潮，这样的情况下，务实的深圳人开始意识到掌握普通话的必要，由此造就了不少以“普通话”为母语的二三代移民。随着中国大陆与香港经济的进一步拉平，深圳人普通话“母语化”还将进一步发展下去，最终将形成一个以普通话为“母语”的现代都市，有可能是首个绝大多数市民以普通话为第一“母语”的城市。

　　尽管普通话现在已经是深圳的第一交际语言和强势语言，但是主要还是限于不同族群的交际，以普通话为母语的深圳人，二十岁以上的人还是很少的。不过按现在的发展势头，预计过多十几二十年，普通话将会成为大多数深圳人，尤其是年轻人的“母语”，也就是说，普通话将逐渐“母语化”，成为深圳人的“母语”。

　　从现在的总体情况来看，普通话对客家话的影响主要有两大方面：一是致部分客语词汇发生变化，例如改变词调，渗杂进客家话日常运用中，与客语词汇并生，或者是直接将客语词汇替换掉。例如过去客家人民习惯称呼母亲为“阿姆”，现在年轻一代则有许多改称为“妈妈”，诸如此类；第二是部分人的“母语”直接由客家话转为普通话，客家话彻底沦为家庭语言或者死去语言。

　　总体来说，幽壹认为普通话对客家话的冲击是相当明显的，但是应该一分为二来看，一来确实对客家话形成了冲击，冲淡了客家话的纯洁性，甚至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上危及了客家话的生存；另一方面，客家话是发展着的语言，接受部分外来词汇，以保持生命力，是正常的。一个发展中的语言，必然会有所变化。唯有死的或将死的语言，才是永远一成不变。这一点可以从广府方言中得到例证，广府方言（尤其是港式广府方言）中夹杂了大量的英译，这样反而使这种语言变得鲜活起来。因此，对于客家话，绝对不能抱残守缺，认为祖宗留传下来的就必须永远一成不变，这是不可能的，于客家话也是有害的。要正视普通话对客家话的冲击，但是也不要过份去夸大它。

　　客家话能否籍网络时代风生水起，减缓或停止客家话使用人口的流失呢？这一点，需要关心客家、爱护客家的人们共同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