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不到研究了客家問題那么久，回頭又問這個老掉牙齒的問題：客家人怎樣定義。最近我在網頁的客家論壇上看到一些意見：很多身居海外的客家後裔都認為自己是客家人，而他們覺得，客家人就是認為自己是”客家人”的人。講客家話、採用什么生活方式是次要的。我的第一個感覺是可悲。 海外客家人的後裔由於種種條件限制，不可能講客家話是值得同情的。他們在洋人或其他族群的內中間，保持客家認同也是可嘉的。但是他們簡單的以為，客家只是一種“信仰”或一種血統的關係，卻是有問題的我們知道，客家不是一個宗教的名字，無關乎一個”信仰”的範疇。更何況，要建立、加入世界上任何一個宗教，也不是說”我相信”就完成了教徒的義務：你還得要定時禱告、奉獻和傳教。 有趣的是，“客家人”發展到了今天，內容已經越來越空泛。早年香港崇正會創會的中堅分子，都一致認為客家人是“講客家話的人”，要知道一個人是否客家人，最好用客家話來問他。會客語就是客家人的身分證。現在這些人在香港和海外的後裔，很多已經不會客語，按道理說他們不僅已經丟失了身分證，而且還拿了別的身分證。但是為了尊重他們祖先的貢獻，很多人還是被視為“客家人”。於是，沒有“身分證”的客家人成為了主流。他們對客家話、客家文化沒有感覺之餘，反過來認為”身分證”不重要。於是，客家認同也響起了警報。 遺憾的是，這股歪風不僅在香港、在台灣流行，在海外也越來越受客家後裔受落。他們片面強調“血統”，而忘記了客家不是一個什么生物品種，只是一個漢族語言文化一個次群體的代號而已。最後，客家在他們的腦袋中更昇華成為一種”精神”，一個用北方話、粵語、閩南話、英語、日語或其他任何一種強勢語言，在客家後裔之間流傳的神話。 不管你承認與否，“客家”從一個有物質內容的群體，發展到只有“精神”的信仰，可以說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不少政客看到了這一點，都紛紛在選舉拉票時，聲淚俱下地自認是“客家人”，然後在當選以後就”忘本”了。由於定義過寬，當”客家人”是世界最容易的，不但連劈雞頭髮誓的程序都可以省，而且連學幾句簡單的客語也是多餘的。世界上任何族群，都有語言、宗教、服飾、膚色的特征，來跟別的族群區別。但客家人呢？既然客家话已經開始解體，唯有以”精神”來見人了。說得好聽的是“誰都可以當客家人”，說得不好聽的話，就是“客家人已經給鄰近的文化族群同化了”。 本來，世界上的族群從來都是有誕生、發展和消亡的。如果一個族群不珍惜自己的存在，努力要去跟別的族群融合，那我們也不應該過分要求他們去違反這個“自然規律”。但問題是，明明是在追求別族群的語言文化生活方式，卻自我陶醉在祖先的歷史中，在必要的時候拿出“客家”的牌子來給人看，便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了。許多香港、台灣“客家精神”的頭子，雖然知道當地客家的族群已經在消亡、被同化，不但坐視不理，而且更做出一些加速族群消亡的舉動：將客家的定義儘量放寬，讓已經同化為別族群的客家後裔也封為”客家人”。結果是製造兩種效果極劣的幻覺：第一，會客家話的父母覺得客語不是“客家人”的必要條件，不跟孩子講客家話也是堂堂正正的客家人，加速了語言的流失﹔第二，客家人突然冒出了一大堆已經作古的名字，給人一個印象是客家人已經絕種，只有客家”鬼”。我在網頁上甚至看到，海外的華人中有人簡直認為，客家話已經是一種已經作古的語言。 誰都知道，客家作為一個族群，目前只有語言可以作為區別特征。但很多人已經不關心客家能否以實質的內容來維持作為一個族群，而去講什么“客家精神”。但客家精神是什么呢，不少人將“中華民族最優秀”、“世界上最勤勞、刻苦”、“最純粹的漢人”往自己的臉上貼，這不但侮辱、矮化了別的兄弟族群，變相地罵別人是雜種，更污辱了客家人的智慧。用英語、粵語或閩南語來說自己是客家人，有”客家精神”的人，大概是表現了”？“客家精神”的精粹：歌頌自己的血統，放棄自己的語言。 目前在香港、台灣、海外這些物質生活豐富的地方，肯繼續跟子女講客家話，當一個名副其實客家人的人已經瀕臨絕種。他們得不到應有的實際支持。但在大陸上老老實實，繼續五百年不變的客家人生活的人還有很多。我在這裡呼籲，請大陸的客家人要繼續保留客家的實質內容，不要用“客家精神”來代替“客家語言”。請不要相信“客家精神”是什么“優秀、勤勞、革命……”，那時要客家人從地球上消失的糖衣炸彈。 做一個有身分證的客家人，不要做一個丟掉身分證的“精神客家人”。 最後我要講一個寓言故事： 一條蜥蜴在森林的邊緣碰見了一個蛇。蛇向他打招呼。 蜥蜴有點吃驚，因為他知道一條飢餓的蛇有時也會吞下蜥蜴的。 “喂，朋友，我也是蜥蜴呀﹖”蛇說。”我的爸爸常常我，我們的祖先是蜥蜴，叫我不要欺负蜥蜴。所以我不單不傷害蜥蜴，還當自己是蜥蜴呢。” “你，你真的想做一條蜥蜴嗎﹖”蜥蜴問道。 “當然啦。”蛇回答道，“我做夢都夢想自己是蜥蜴呢。可是……。”蛇看著自己的身體，搖頭說：”可是我沒有腿。” “這不是問題。”蜥蜴高興的說：”只要你從明天開始，天天吃草根和樹葉，你便會長出來。而你再娶一個蜥蜴太太的話，你的子孫也會是蜥蜴呢。” 這時，躲在石頭後面偷聽的的蛇太太，很生氣的走出來說：“你這個笨蛋，如果你還陶在你的蜥蜴夢中的話，明天你就不要跟我一起打獵了。” 蛇想了一會，對蜥蜴說：“對不起，我想我還是繼續一面吃老鼠和青蛙，一面想像自己是蜥蜴，而不想跟你一樣吃草和葉子，做一條真的蜥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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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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