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田苦笋 发表于 2009-3-17 18:17:16

往事依稀入梦来

●        刘俊合

   那些有趣的好时光啊,我要用雨珠的链子把它串起来,绕在手腕上。
                                             -----琦君(台湾)
   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事情会渐渐淡忘。比如关于故乡的一些人和事。
   我的故乡多多少少有些令我遗憾和辛酸,所能记起的基本上是苦难。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初的我国农村尚处于在温饱线上挣扎的贫穷、落后状况,边远山区更为突出。我们那一带农村每到“春荒”时节便有不少农户缺炊断粮。我就是在这样的粤东山村中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随着我慢慢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也经历了不少,于记忆却是淡漠的。独有故乡那河、那路却深植脑海,时时涌上眼底心头,挥之不去,难以排解。
记忆中,老家屋前是有一条河的。确切说,应是一条小溪。我的少不更事的童年就是被这潺潺溪水流走的。还记得,四间破屋边有一条青石板路。除了家人和饲养的几头牲畜,就很少有人走了。
    那是一条永远流不到尽头的河,那也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我就这般一直朝前走着,很少有过回头。脚步与故乡背道而驰,乡愁着伴,我自前行。深深浅浅的脚步穿过高山,跨过河流,走过平原,超越自我,最终在都市里落下脚来。
   离开老家已有二十多年了,回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间隔是越来越长。小河里的水何时涨水、何时干涸,那条路是否草长莺飞,于我都是未知。我知道,在我唯一的行李中,是装不下那么多离仇别恨的。惟有浓浓的乡愁,使我负重前行。
    对于小河的记忆,我是相当深刻的。挽着裤腿摸鱼鳅捉螃蟹之类的事,不提也罢。单是一有空便钻进河里洗澡,等大人来找人时,便一下钻入水下,让他们着急,四下寻找,甚至令母亲哭出声来,才钻出水面冲他们挥手,使得他们急急地喊:“细乌龟在那里。”诸如此类的事,如是现在想来,是万万不敢做的。记得有次在河里洗澡,脚被水草缠住,要不是母亲跳进河里把我救起,差点送了小命。事实上,母亲并不会游泳。时至今日,我没有再游过泳,成了名副其实的“旱鸭子”。不是不敢下水,而是怕母亲担心。
    对于那条通向外界的唯一的青石板路,先是母亲背着我走,后是母亲牵着我走,十多年的光景都是在母亲的“赤竹尾”的监督下走过的。小时厌学,多不愿意上学读书,一是路远,二是怕老师。每到这时,母亲便放下手中农活,拉我去学校读书。一大一小两行脚印便印在了脑海,时间越久便越发清析。
    十四岁离家在外求学,走过青石板路,趟过那条小河,便把故乡甩在了身后。开始是每隔一两年回家一次,现在已是三五年懒得回去一趟了。屋前的小河早已没多少水了,那条青石板路也被杂草淹没,不是熟悉的人是找不到的。只有年老体衰的父母亲还守侯着故土,不曾想过搬到都市里与我同住。以前2000多人口的山村如今已剩下不到500人,我想不出那穷山沟有什么好的,使他们如此迷恋。便问母亲。母亲说:“你老了就明白了。金窝银窝,哪有自己的狗窝好。”
    很多时侯,我觉得我的存在是荒谬的,世界上有数十亿人,但他们不能陪我回家。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花,白的、红的、黄的、紫的,可惜,没有属于我的花。尽管我已经趟过了无数条河,走过了无数里路。且在他人眼里,我的工作还是干的挺不错的。但我没有一点点的成就感,因我背向故乡,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一个人在风中行走、雨里歌唱、梦里哀伤,用做人的良知和慎微,力求使足迹与心迹并存。虽然未饱食终日,但也没有实现母亲的期望:出人头地,做一个即使到地下,骨灰里依然有鲜活生命的人。
   因上游建水电站,河水被截,小河几近干涸,青石板路长满苔藓,都是母亲打电话来告诉我的。我知道他们的用意,当儿子哪有不懂父母心思的。说来怪得很,每当我做梦梦到老家的某人,要不了多久就能接到父母的电话,告诉我某人已仙逝的消息。我把这事说给父母亲,母亲笑问我“该不会你从来没有梦到过我们吧”。我只能笑,梦到和没有梦到都不能说。事实上,我是经常梦到他们的,这甚至成了我爱睡觉的理由。
    前些日因母病重回家,母亲一见我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病好了大半。看着她脸上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皱纹,我心里一个劲地痛,抗日战争时期,她从城市到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含辛茹苦,仅仅就是为了我们六兄妹长大成人这么简单。母亲要我扶她下床走走。我牵着母亲的手走过青石板路,来到已快断流的小河边,母亲不住地说:“可惜呀,可惜,河都快没水了。”末了,母亲问我:“你还游泳吗?”这一问,把我的眼泪问出来了。流着泪,我默默告诫自己:忍着痛,得把自己燃得更亮一些。
如今我站在村边,路依稀可辨,在静静的伸远。夕阳西下几时还?我踏着残阳的余光,耳畔依然响着当年河里的喧闹,眼前仿佛看到一个孩童骑着水牛从我身边走过,得得得的蹄声踏着夕阳远去。
    童年岁月,飘逝瞬间。返乡的路,来去匆匆,有趣有情。人生旅程,即不沉于怀旧,也不忘却过去。纵然坎坷,情怀依旧,拼搏依然!

                         原载《揭阳日报》2008年12月23日"榕江水"

西田苦笋 发表于 2009-3-17 18:51:54

谁能想到,此文发表后不足二月,在今年"情人节"那天母亲就驾鹤西去,永远离开了她的亲人

耕田老 发表于 2009-3-19 00:13:59

西田苦笋兄的文章有独到之处,只是发的太快了,一下子消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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